长安县,李府。
昨夜和朱乐天在上将军府外做了绝别后,他回家倒头就睡。
一直到今日巳时的时候才醒。
一睁开眼,他就发现自己的老爹,长安县首富李白搬了一把太师椅过来,正坐在自己的榻前。
瞧李洛阳醒了,李白就放下手中一直看的账册,略微琢磨了一阵才开口说道:“巳时,天已大亮,若是以前,你定是在外边宿醉,可今年下半年的这个时辰,你通常是在汤池里干的热火朝天,我儿有此改观,父甚是欣慰。”
今年和往年不同,和以往的十几年都不同。
李洛阳这个酒肉公子在改变,变得让李白都不敢相认这个儿子。
一开始以为李洛阳只是一时兴起,干几天就没了兴趣,自然会放弃,重拾他纸醉金迷的生活。
可这一次,李白错了。
他一直都没认真了解过自己的儿子,李洛阳。
论毅力,儿子比他要强。
汤池利润微薄,可李洛阳一心一意地扑进去,还放大话说:要以汤池起家,成为京城首富。
不是长安县的首富,是京城首富。
因为他说:老爹,你已经成了长安县首富,儿子怎么也得超过你不是,要不丢了老李家的脸。
李白初闻,只是笑笑,没太当真。
可李洛阳的实际行动让他看见,自己的儿子确实在为成为京城第一首富而努力。
虽然有时候走一些完全可以避免的弯路,但李白并未出言提醒。
一个商人的成长,不可能一帆风顺。
只有遇见坎坷,他自己走过,绊倒了,再重新站起来。
他以后才会迈的更远,跨过这道坎坷。
这些都需要一个人亲身实地的去经历,而不是口传身教。
李白不怕自己的儿子失败,他怕自己的儿子不敢尝试。
但李洛阳很争气,至少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李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对不起父亲,我让您失望了,我这就去忙!”
李洛阳掀开被子,准备穿衣备马去洛阳汤池。
最近几日,汤池正处于关键时期,离不开人,需要李洛阳这个大东家在场把持。
可今日他贪睡,起晚了。
李白摇摇头,伸出手阻止,并亲手替自己的儿子掖好被角。
以往二十年,李白对李洛阳失望至极,不是打就是骂。
一个只知道胡嫖乱赌的,不配成为他的儿子。
可现在,李白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李洛阳在一起说说话。
“父亲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看你昨晚回来时魂不守舍,想你定是遇见了难事。”
李洛阳靠在床头,双臂放在腿上,摩挲一下,苦笑一声道:“爹,我从小到大从未求过你什么,对吧?”
李白默然点点头。
李洛阳是个要强的人,虽然不学好,但从未向他父亲低头,也从未求过他什么。
“到底怎么了?”
李白看着李洛阳的眼睛,问道。
李洛阳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害怕,担忧和不知所措。
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所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白很好奇。
李洛阳吸了一口气,微微仰着头,想起了昨晚和朱乐天的绝别。
他羡慕归羡慕,羡慕火锅的生意如此好。
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斩断和朱乐天的兄弟情义。
因为每个人心里总有底线,朱乐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李洛阳的底线。
这导致他不得不舍弃兄弟情义。
二十年的朋友,一朝东流。
惋惜,愤恨,无奈……
全都涌上心头。
今日为什么起晚,也是这个原因。
李洛阳不想面对现实,他好想昨晚就是一场梦。
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还像以前一样。
互相显摆自己的生意,互相吹着牛皮。
“昨夜,我与朱乐天成了陌生人。”
李白听闻,大为吃惊,有些坐不住了。
李洛阳和朱乐天从小拜的把子,这既是李朱两家关系融洽的前提,也是保证。
这两人年纪相仿,干什么都要在一起。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关系怎么说断就断了呢?
“怎么回事?”李白忧愁,侧耳倾听。
李洛阳看着父亲着急的样子,也不想隐瞒什么,所以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昨夜朱乐天办的事可真不地道,被人所唾弃。
就算是李白听罢,也不禁暗自啐了一口,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旋即多年的阅历,让李白觉察到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皱起眉头,脸上赘肉堆起,再细细品味李洛阳刚才说的话。
“他当真是这么说的?”李白问道。
李洛阳点点头,暗自神伤。
若不是亲耳听见,亲眼见到,他也不会如此伤心。
“那就有问题了,乐天或许是遇上了**烦!”
李白手掌扶着膝盖,眯眼咂嘴道,他好什么。
“**烦?”李洛阳面色凝重。
“乐天虽然爱显摆,但绝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与他相识将近二十年,难道还不清楚他的性子?”
李洛阳听罢,眼眸一眨……是啊,昨天朱乐天办的事实在太奇怪了。
简直一反常态!
“他若想独吞火锅这门生意,完全可以和平解约,犯不上冒一个大风险,去得罪姜佑,得罪上将军府!”
“可他昨晚的的确确是那么说的,我听的一字不差,在场好多人可以作证。”
昨晚在山河苑,那一万零一两的赔偿做不了假,儒圣张载是当事人,可以作证。
朱乐天完完全全是那么干的。
“若是有人逼他这么做呢?”
李白抛出一个假设,常年浸淫鬼魅人心,做生意的人,都比别人多长几个心眼儿。
除开这个,李白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让朱乐天不惜冒着得罪上将军府的风险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事。
“爹的意思是有人逼迫他?”
李洛阳下意识地直起腰,同时心里责怪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
若真有人逼他。
那昨晚自己的话该有多伤他的心啊!
李白捻捻袖子上的褶皱,平常心:“你去他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可不去,我昨晚都说出那些话了。”李洛阳摆摆手。
男人死要面子。
既然关系已断,而且还是自己主动开口的。
今日又去他家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