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钟韵丽的逼问,徐董事声音压得更低:“我这个月之内一定跟她提。你知道,我们还有孩子,之前大过年的……”
钟韵丽冷笑一声:“大过年的?”
“大过年的你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我孤家寡人。”
语气里不乏抱怨,连音量都控制不住的高了一些。
徐董事赶紧“嘘”一声,尽量安抚:“我知道你委屈,可我三克拉的钻戒都给你买了,c家的包也买了两个,我最宝贝你,结婚还不是迟早的事?”
钟韵丽哼了一声,一腔愤懑总算压下来一点。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
阮漠寒想起年逾五十的徐董事,两鬓花白、大腹便便的样子,完全不愿联想此时龟背竹后面的场景。
钟韵丽的声音再次传来:“周末美术馆有法国印象派画展,你陪我去?”
徐董事吻着钟韵丽的头发,说话有点含糊:“周末啊,看看我有没有空吧……”
钟韵丽冷笑一声:“是看你老婆要不要带儿子去补习班,你有没有机会开溜吧!”
她一把推开徐董事,蹬蹬蹬的高跟鞋声急促响起。
阮漠寒在她走过来以前,走开,进入简铭办公室。
简铭笑问:“阮总监,最近集团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像是知道,坐在自己这个位置,很多事反而被蒙在鼓里,不如向中层打探。
阮漠寒摇头:“没。”
徐董事和钟韵丽的私事,只要没影响集团,便与她无关。
只是简烁拍的那支视频里,徐董事妻儿的影像,不知为何在阮漠寒脑中闪过。
简铭见阮漠寒难得走神:“阮总监?”
阮漠寒回过神来:“抱歉,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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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六点,阮漠寒准时下班,来到地下停车场。
一出电梯,竟看到简烁,蹲在角落对着一辆车底:“喵。”
听到阮漠寒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漠姐,猫又跑了。”
语气委屈,像撒娇。
漆黑的眸子,如天真的幼童,一片赤诚的看着你。
可看到底,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真实的情绪。
阮漠寒收回目光,并不理她,往自己车子旁边走。
简烁笑着追上来:“我今天演的怎么样?”
像是很需要观众的认可。
她的这一场戏,阮漠寒是唯一真正的观众。
阮漠寒淡淡开口:“我以为你会用金钱攻势。”
“为什么?”
“那钟韵丽,摆明了从小没吃过什么生活的苦,长大了也专找有钱人,显然物质享受对她很重要。”
简烁带着一点笑意,睨着阮漠寒。
阮漠寒:“怎么,我说错了?”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耳朵敏感,双眼敏锐,善于识人察色,一切细节都很难逃过她的捕捉。
简烁只是笑。
她忽然问:“你真的结过婚吗?”
阮漠寒瞥她一眼,不答。
简烁嘟哝一句:“不会连恋爱都没谈过吧?”
阮漠寒并不回应,只是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你太不会恋爱。”简烁狡黠一笑:“你对钟韵丽的判断没错,从小到大,我相信她挑对象的标准,都是金钱至上。”
“首饰,包,到后来珠宝名表,我相信她都没少收到。”
“所以?”
“所以呀!”简烁笑嘻嘻:“你没听过一句话么?若她见过世面,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若她一派天真,就带她去看世间繁华。”
竟然很有道理。
钟韵丽见惯了金钱与物质。她唯一没见过的,是体贴与深情。
简烁又献宝一样把手里的保温杯晃晃:“猜这是什么?”
“罗汉果茶,听到她今天嗓子有一点点哑,我特意买了保温杯泡的,待会儿等她下班,塞她手里,话也不说一句就撤。”
她笑嘻嘻的,眼底却闪着冰冷的寒光。
拿着保温杯,抵到阮漠寒面前:“我这样追她,你什么感觉?”
她比阮漠寒稍稍高一点,这会儿逼近,微微低头,阮漠寒刚好能嗅到她的鼻息。
带着危险又迷人的大丽花香气。
“你……兴奋么?”她凑到阮漠寒的耳边,像在咬耳朵。
一手就要搂上阮漠寒的纤腰。
阮漠寒后退一步。
简烁“哈”一声:“怕了?”
“怕在我面前暴露你的兴奋?”
“你想多了。”阮漠寒淡淡道:“只是现在并非周六下午两点到四点,我要额外收费,怕你付不起。”
“你想要多少?”简烁勾起嘴角笑:“还有我付不起的?”
阮漠寒:“维京群岛最近有一座小岛在拍卖,六千万美元而已。”
简烁笑:“狮子大开口!”
已经明白阮漠寒是拒绝的意思。
她把双手背在背后,示意自己不会再碰阮漠寒,再次凑近阮漠寒的耳边:“我会……让你更兴*奋的。”
带危险大丽花香气的灼热呼吸,透过阮漠寒的长发,喷在她的耳垂上。
阮漠寒面色如常,并不理会简烁,拉开车门上车,开车走了。
简烁背着双手,站着原地,带着无辜又狡黠的笑意,一路目送。
阮漠寒以正常车速,把车稳稳驶出停车场,没有比平常快一点,也没有比平常慢一点。
直到开出很远,在等一个红灯时。
阮漠寒打开车窗,撩起浅棕色的长发,对着后视镜,看了一眼自己的耳垂。
犹然绯红。
她让二月的冷风不断吹进来,直到耳垂降温,恢复一片冷玉般的白。
******
之后好几天,简烁每天都出现在聆音。
跟追褚行云和阮漠寒的时候不一样,连衣着都低调,只是每天带来一个保温杯,在走廊里拦住营销部出来上洗手间的人:“可不可以麻烦一下,帮我交给钟姐姐?”
一声钟姐姐,喊得千回百转。像是有很多的苦涩,可苦涩的尽头,又有一点难掩的甜。
像是世界上只要有钟韵丽这个人存在,就是莫大的美好,哪怕她不愿看自己一眼。
每次被简烁叫住的人,对着她怯怯的眸子,总会心软:“好。”
还不忘交代简烁:“回学校的路上小心呀。”
所有人都看不出简烁的真实年纪,以为她最多是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家境富足,喜欢年上姐姐,所以之前猛追褚行云和阮漠寒,大捧大捧的送鲜花,用的是金钱攻势。
她们以为简烁自己也没想到,会对钟韵丽动了真心。反而变得低调和小心翼翼,每天一个小小保温杯,寄托全部的思念和迷恋。
甚至有人交代简烁:“对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不要暴露太多个人信息知道吗?”
当简烁是单纯天真的小白兔,为爱冲昏了头脑,还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她们呵护简烁,就像在呵护十多岁时为初恋不顾一切的自己。好像只有阮漠寒一个人还记得——简烁哪里是什么柔弱小白兔?
不是之前还用手机砸青过研发部一男员工的眼角吗?
也不知是人们忘性大,还是人们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的。
周四,阮漠寒再次被简铭传唤。还是上次那新搭上线的海外客户,让简铭头疼,所以这段时间跟阮漠寒讨论比较多。
阮漠寒路过走廊,那龟背竹后面,却又传来窃窃私语。
“那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每天都来?迷上你了?”
钟韵丽:“你也说是小姑娘嘛,一时上头,可以理解。”
徐董事问:“你就没什么办法让她不来?”
钟韵丽笑:“怎么,吃醋?”
徐董事“哈”一声:“我吃一个年轻小姑娘的醋?”
努力装出成功人士的气度与自信,阮漠寒却一下听出背后的心虚。
果然钟韵丽也说:“吃醋她年轻貌美、一派天真呗,而你老了,身体也……”
徐董事:“是吗?我对你可是敏*感的很呢。”
钟韵丽趁这时问:“那周六的画展……”
徐董事:“到时候再说。”
一阵变沉重的呼吸声传来,阮漠寒完全不想听,快步走开,进了简铭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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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中午,阮漠寒收到那串陌生号码的短息,看到上面给出的美术馆地址时,毫不意外。
应该是钟韵丽被徐董事放了鸽子后,约的简烁。
阮漠寒早知道钟韵丽不反感简烁,从钟韵丽告诉徐董事,她没办法赶开简烁开始,
怎么没办法赶开呢?分明简烁说,自己是捡了聆音的员工通行证才能自由出入的。如果钟韵丽要彻底绝了简烁的念头,只要报告给人事、收了简烁的通行证就好。
可见她分明也在享受,被喜欢和仰慕的滋味。
这天,阮清音的感统训练课已恢复正常,阮漠寒把阮清音送到医院,自己两点抵达美术馆,准时赴简烁之约。
反正简烁是出钱的金主,阮漠寒依指令办事。
约在酒店或美术馆,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美术馆门口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冲阮漠寒招手:“这边这边。”
要不是她过分冶艳的一张脸,阮漠寒甚至认不出这是简烁。
简烁竟穿一件清新的格子大衣,琥珀色牛角扣,白色丝袜配玛丽珍鞋,一派不谙世事的模样。
这样的清纯懵懂,来为爱不顾一切,就很有说服力。
阮漠寒走过去坐下:“你的戏很完整。”
简烁慵懒笑着:“那当然,我很敬业的。”
她这一笑,本来的面目就露了出来。
寒星一般的眸子里闪着冰冷的光,没有一丝感情,连嘴角都透着疏离。
这样冷漠的灵魂,此时装在一副温情脉脉的女大学生皮囊里,极致反差,让人遍体生寒。
如此鬼魅,如此妖冶,不似人类。
阮漠寒不知简烁在说自己什么敬业。
是演一出深情戏码敬业。
还是当一只妖孽敬业。
阮漠寒感受着自己小臂上微微立起的汗毛,心想:也许简烁这个人,是真正没有感情的。
有意思。
她眸子里的光,一闪而过。简烁懒洋洋瞟她一眼。
“来了。”简烁忽然说。
阮漠寒远远看到,钟韵丽一袭红裙走了过来,看得出刻意打扮过。
简烁一把将阮漠寒推开:“你快走,别让她发现。”
这一推并不柔情,带着一点力道,像是近两个月的相处,一点也没让她对阮漠寒变得亲近。
没有感情的妖孽。
阮漠寒穿着高跟鞋踉跄了一下,快步向一旁走开。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简烁的声音,低而慵懒的在她身后响起:“我说了,会让你更兴*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