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罕至的废弃厂房,不知从何时开始,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响起聒噪的打斗声。
附近为数不多的几户居民早就习以为常,一条街之外有两所对门而立的中学,两所中学里精力旺盛的学生,经常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这边的废弃厂房约架,只要不闹得过分,也并不会有人去管闲事。
这不,天色刚暗,几个身着不同学校校服的学生就气势汹汹的进了废弃厂房。
附近的住户看到这一幕,纷纷关上窗户,显然谁也不想惹这些血气方刚的少年。
只是这些血气方刚的少年进了厂房没到五分钟,一个个的就鼻青脸肿的走了出来,有好事的居民打开窗户悄悄看了一眼,不由得纳闷,今儿这群少年的这场约架,结束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殊不知这群少年心里也纳闷来着,他们几个号称C城小霸王,怎么一起上都打不过一个烟熏妆小姐姐?!这不科学!
但他们显然并不知道,这位烟熏妆小姐姐对他们来说本就是不科学的存在。
破烂不堪的厂房内,烟熏妆小姐姐熊黛轻松的拍了拍手,看着那几个人类少年悻悻离开的背影,不由嘚瑟的呲了呲牙,下意识道:“沼沼,看我多厉害!”
可破败的厂房内哪里有乌沼的影子,熊黛明显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眼里的光彩突然暗淡了下来。
逃脱了烟的追杀之后,熊黛绕了一圈便又回到了破工厂这里,按照她对烟的了解,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再回来。
而且熊黛在心里还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希望乌沼在她回来时还在。可显然她的那丝侥幸理所当然的破灭了。
但这应该不算坏事,至少乌沼呆在那个降妖师身边比跟着自己安全的多,之前把她偷出来不过是一时冲动,熊黛自嘲一笑,默默的走回窗边,坐在了乌沼曾待过的位置。
她百无聊赖的拨动着脚上的铜铃,随着铜铃声声,熊黛似乎在等什么人,也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好久不见!”
突兀的声音在破败的厂房内响起,也打断了熊黛的回忆。
熊黛抬起头,平静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个漆黑的人影,人影脸上带着毫无纹饰的黑色面具,身体掩藏在黑雾里,肩膀的位置还蹲着一只红毛金爪的小鸡仔模样的幼鸟。
“这么久没见,您还是喜欢这么打扮,真没意思。”
熊黛对于来人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像是早就料到这位会找到她。
“我以为你会对我的出现感到欣喜。”面具人道。
“巫主您还是这么自恋,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您躺在山海的角落永远沉眠下去,别醒过来。”
熊黛站起身,转头看见两个人从厂房的两侧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男人面相阴柔,嘴边挂着令人不舒服的假笑,而另一个则是一个穿着一身繁复精致婚纱的女人,女人脸上还带着浓妆,表情却是冰冷的。
如果乌沼在这里,她一定会认出这个婚纱女,便是非人处停尸房里那位被掏了心脏的新娘。
“你还是这么的心直口快,只是似乎变了些。”
“哦?哪里变了?还要请巫主赐教”熊黛将视线重新放回到面具人身上。
后者突然笑了,道:“你曾是我最得力的战将,但现在,你似乎对我抱有敌意!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熊黛冷笑一声:“说您自恋,巫主您还不信,即使是当初,从头至尾能让我听从命令的,从来都不是您。”
“这个我无法否认,毕竟无泽总是能做到我无法做到的事情。也许当初那件事”
“闭嘴!”熊黛突然愤怒的打断了面具人的话,看着面具人的双眼也跟着变的赤红,眼底闪烁着冰冷异常的杀意。
面具人却又笑了,道:“我保证那样的事不会重演,所以,告诉我无泽在哪儿?!”
“无泽当初就已经死了,现在巫主你问我在哪儿?不觉得可笑么?!还是你真的老糊涂了?!”熊黛斥道。
面具人并不在意熊黛的态度,无奈道:“这些年你东躲西藏,就是为了掩藏无泽的存在,我并不是不知。所以借用了一些力量,我感应到了他的存在,而且请他帮我释放了凤炎。”
面具人戳了戳肩膀傻愣愣的幼鸟,继续道:“但如你所见,无泽的力量还不完全,凤炎的神魂,一部分还留在封印之地。我需要完全觉醒的无泽,无泽同样也需要我,所以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找到他。”
面具人停顿了一下,冲着熊黛笑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无泽已经死了!”熊黛怒吼一声,身体暴涨成巨大的黑熊,猛然间冲面具人扑了过去。
一旁的阴柔男和婚纱女自动挡在了面具人面前,勉强挡下熊黛的攻击后,便两相缠斗了起来。
但两人显然并不是熊黛的对手,很快败下阵来,熊黛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巨大的熊爪毫不犹豫的袭向了两个对手的脑袋。
以熊黛此时的力量,毫无疑问下一幕定是血肉横飞的景象。
可旁边的面具人却动了,黑雾里游出来一只漆黑的长蛇,张开猩红的毒牙,悄悄绕到了熊黛的背后。
熊黛似乎已经察觉了背后的动静,可她却没回头,任凭被那黑蛇的毒牙刺穿。
巨大的黑熊轰然倒地,殷红的血液从她的眼睛和口中流了出来,气息奄奄。
面具人看着倒地的熊黛,抬手将盘在熊黛身边的长蛇收回黑雾,道:“道天无道,道之恩泽,是为无泽。无论他是谁,他在哪儿,只要他拥有了这份力量,便是我要的无泽,而我找到他不过是早晚而已,你无需如此。”
熊黛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冲面具人吐了口血沫。
面具人毫不在意,反而似是慈爱的将手放在黑熊的头顶,说了句:“我知你故意求死,你累了,睡吧。”
话音刚落,些许的黑雾顺着熊黛的口鼻钻了进去,更多的鲜血顺着她的身体流出,熊黛很快支撑不住,缓缓的闭上了眼。
远在城市另一侧,乌沼毫无预兆的从睡梦中惊醒,抱着一堆狐狸毛,茫然的反应了一会儿,眼泪竟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旁边的小鲛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旁边的乌沼哭,竟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恰好钟兮刚进门,看到乌沼的模样,立马就看向了一旁的贼头贼脑的谢狐之。
一旁的谢狐之也是被吓了一跳,慌忙撇清关系,道:“跟我没关系,绝对跟我没关系,我就是想拿回点我的毛,可我只是想想,还没动手她就醒了,醒了就哭,不信你自己问问。”
钟兮没理会谢狐之,只换了鞋,走到乌沼面前,难掩疲惫道:“怎么了?”
乌沼没说话,却越哭越凶。
谢狐之松了口气,道:“我就说跟我没关系,现在的小崽子,娇气的很,做个噩梦都要哭的要死要活的。”
钟兮斜了谢狐之一眼,后者这才悻悻的闭上了嘴。
以钟兮对乌沼的了解,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情绪外露,于是难得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乌沼依然没顾得说话,只抬起爪子指着谢狐之,意思不言而喻。
谢狐之:“......”
钟兮毫不怀疑的点了点头,张口就叫:“影七”
影七应声现身,拽着谢狐之光溜溜的尾巴,然后驾轻就熟拿来了绳子将他绑了起来。
“我X,钟兮,这么恶毒的小崽子绝对是你亲生的,我他妈的是冤枉的!”
再次被吊掉在天花板的谢狐之,气的爆起了粗口。影七想也没想,拿来钟兮的臭袜子把他的嘴堵上了。
可就算浑身没毛的狐狸被吊在天花板骂娘的这副景象再怎么可笑,乌沼却根本也没看上一眼,只是顾自被一种莫名的悲伤感所笼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别哭了”钟兮犹豫了一瞬,近乎温柔的抬手摸了摸乌沼毛绒绒的小脑袋。
乌沼却不管不顾,似乎想要把所有的眼泪都哭干。
钟兮状若无奈的叹了口气,似乎对于这样的乌沼毫无办法,颇为自然的将毛绒绒一团的乌沼揽进了怀里抱着。
天花板上的谢狐之看着下面钟兮的一副慈父嘴脸,光溜溜的狐狸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