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沅挺直的背脊僵,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孙律手中圣旨上,开口时,语声仍强撑着雍容沉稳,“陛下是何旨意?”
孙律走上前将圣旨递给赵沅,赵沅却未接,孙律暗自叹了口气,递圣旨的手收了回来,“陛下下令,收押驸马入拱卫司大牢,待查实人证证,再罪。”
赵沅眼瞳颤了颤,唇角亦紧抿了来,“拱卫司何证据?”
若铁证,建章帝不至于如此对她和驸马,赵沅心中数,却也想求个明白,孙律便:“上林苑乞巧节夜宴当夜,驸马曾离开过撷芳馆,此事公主当不知,而他谋害齐明棠之时,恰巧被大皇子看到,因此初四那日,他命宫人将大皇子推入未央湖,想要杀人灭口——”
赵沅眉头紧蹙,瞳底微光明灭,『露』几分恍然。
孙律接着:“齐明棠死后,傅玦带着刑部和大理寺调查此案,就在要查到关键证据之时,大理寺却一内『奸』向外报信,让吕嫣将关键证据毁了,这个报信之人,如今已经查明,乃是去岁入大理寺的一个轻差吏,名叫谢南柯。”
“此人是已故的钦州驻军将领徐闻璋之子,徐闻璋是忠信伯门生,与驸马多私交,在当瑶华之『乱』中,是西山大营在玉山护防的领军将领,后来他升迁至钦州驻军,两之后,在钦州民『乱』案中被处抄家之罪,当驸马利秦氏的关系救了徐闻璋的遗孀和儿子,他妻子死后,徐闻璋之子,便成了驸马安『插』在衙门中的眼线。”
“这个谢南柯从前对驸马感恩戴德,坚持了多日未曾交代,昨夜才交代吕嫣也是他所杀,而这一切,乃是驸马指使——”
赵沅僵挺的身量摇摇欲坠,“可其他人证?”
“他们此前多在城东茶肆等隐蔽之地会面,而报信那日,因事出紧急,他曾到公主府后门拜访过,公主府的守卫多半记他的样子。”
孙律顿了顿,“他的证供齐全,要追查细节并不难,此外,公主殿下可还记檀珠?”
赵沅眼皮一跳,“檀珠?从前在我身边伺候的檀珠?”
孙律应是,:“除此之外,还澄心,挥墨,还檀书、檀碧、沉云,他们六人,乃是当瑶华之『乱』时跟着你们去瑶华宫之人,可此后几,他们相继出了意外身亡。另外三人被送回老家安葬,檀珠和澄心、挥墨三人死后就埋葬在城外墓园中,昨夜我们已经开馆验尸骨,他们三人的死因皆不是当对外宣称的那般——”
赵沅眉头狠皱,分外诧异地瞪着孙律,似乎根本不能置信,孙律见她如此神『色』,便:“公主府至少生过三宗命案,公主殿下却浑然不知,这么多了,公主殿下真的了解枕边人的真面目吗?”
赵沅呼吸紧促来,“这怎可能,檀珠、挥墨、澄心他们,他们的确出了事,可当都是意外,我亦命人查证过,那时我还府中犯了凶煞,还请高僧来做过法事,法事断断续续做了一多,之后便了,你是说,这些人都是驸马谋害的?可他为什么?”
孙律眼瞳微深,“其他侍从安然恙,死掉的人都是跟着公主和驸马去瑶华宫的人,公主智计双,难还想不明白?”
赵沅落在身前的手紧攥,断然站身,“这不可能!”
孙律这时:“公主殿下可还记太后娘娘身边的周全福?”
赵沅眯了『迷』眸子,“关他何事?”
“长公主当还记自曾在二十一前的深冬坠入未央湖吧?”
孙律骤然提此事,赵沅心头“突”地一跳,孙律接着:“当是周全福救了公主殿下,由此才了太后娘娘看重,若是所猜不错,公主和驸马当与此人交情匪浅,甚至他所护之主并非太后,而是公主——”
赵沅欲言止,可不知想到什么,竟未能辩驳出口,可很快,她镇定神容,扫了一眼孙律手中圣旨:“只凭如今这些指证,并不能定驸马之罪,你可以拿人,我要面圣,事到如今,陛下连见我一面都不敢吗?”
孙律一看便知赵沅虽怀疑,却仍不愿相信驸马便是真凶,他不由问:“公主觉驸马是什么样的人?”
赵沅狭眸,“你想说什么?”
孙律却不直言答问,他转身看向门外,“去将驸马请来此处——”
蔺知应了一声,亲自去请人,孙律这时看向正堂之后的院阁,“烦请公主殿下恕罪,我们要搜查您与驸马的寝处。”
赵沅眉头竖,孙律适时将圣旨展开,“是陛下的意思——”
赵沅扫了一眼圣旨上的白纸黑字,先是不甘,而后冷笑:“,那我亲自给你们带路——”
赵沅广袖一甩,果真往内院走去,孙律和宋怀瑾几人面『色』微肃,自然跟了上去。
公主府阔达精致,主院更是清雅矜贵,赵沅一路快步走上房,头也不回的:“搜吧,且看看你们能搜出什么来。”
上房内黼黻铺地,珠帘绣幕四垂,孙律扫视一圈,一时不知从何下手,郑怀兴和宋怀瑾也皆是粗人,虽御令,却也些拘束局促,这时孙律回头:“戚浔可到了?”
韩越立刻:“已经到了。”
“将人传来。”
韩越快步离去,众人等候片刻,却见蔺知带着驸马秦瞻当先走了来。
公主府被围困多日,驸马更是被指证之人,可他跟在蔺知之后步入院门,一袭石青华服加身,温文儒雅,面上神『色』亦是波澜。
见阵势这般大,秦瞻也不意外,他只是温情脉脉地看向赵沅,眼底带着几分忧心与关切,赵沅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想问什么,可当着这么多人,仍忍了下来。
走到门口站定,秦瞻温和地:“指挥使要来抓我,实在不这样大的阵仗,昨夜还将府内所侍从收押,今日可能放回一二人了?”他如此说着,看向长公主,些奈:“我可以随你们走,公主殿下没侍从照顾,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遭逢如此大『乱』,可秦瞻想的却是人照看赵沅,孙律微微蹙眉,赵沅端肃的神『色』亦生出几分容,她目光锐利地盯着秦瞻,似乎想看透他皮相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心肠,然而怎样琢磨,她都觉眼前这个温柔害的秦瞻,的确便是他同床共枕多的夫君,她忍不住轻唤:“瀚卿——”
“瀚卿”是秦瞻之字,赵沅如此一喊,秦瞻神『色』更为忧切,孙律见状冷声:“驸马常服的百参荣养丸在何处?”
秦瞻下意识看向孙律,“指挥使问此作甚?”
院门处传来脚步声,正是韩越领着戚浔走了来,孙律:“据闻百参荣养丸只是温补气血之,驸马不敢让我们查验?”
秦瞻闻言面『色』微凝,却站着未,赵沅眉头皱,似乎也诧异秦瞻为何不正面回应,她牙关微咬,神『色』陈杂地看了秦瞻片刻,忽然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地转身往暖阁走去。她脚步疾快,神『色』焦灼,像急着确定什么——
走到高柜之前,她一把拉开最下面的柜门,待看到那白瓷罐之时,生出一丝迟疑,可这时,她身后响脚步声,正是孙律跟了过来。
赵沅心一横,一把将白瓷罐拿出塞给孙律,“查吧,我不信驸马常之『药』,还能杀人不成?”
孙律接过瓷罐,开稍作查看,转身径直走向正门,“戚浔,百参荣养丸——”
戚浔立刻明白孙律之意,她快步上前来接过瓷罐,从中倒出一粒褐『色』『药』丸,慢慢在指尖捻开,放在鼻端仔细分辨。
赵沅走到了门口,蔺知和郑怀兴等人也望着戚浔,足足等了数十息之后,戚浔沉凝的容『色』忽然变了,“这不是百参荣养丸——”
“莱菔子,紫苏子,何首乌……”
“炙百合,生地黄……”
戚浔沉声:“这是治癔汤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