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莲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净慧庵过夜,她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都不在净慧庵,上上下下的比丘尼竟无一人跳出来,见她回来也只是客气地将她安排在原本的房间里。她们不讲,白楚莲自然不会提,维持面上的宁和。
第二日大清早,谢从安便上山来了。
京中有变,他与郭常被急匆匆地召唤回京,到了京城他才知道郭常那个所谓的外甥竟是当今圣上的独子,且陆氏在他不在的时候将白楚莲许配给了这位皇子。这些倒也罢了,陆氏居然还说白楚莲做派有问题,她索性将白楚莲送到了净慧庵,以修身养性。
他当场便怒地大斥了陆氏一顿,又把谢谭叫来狠骂了一通——朝堂风云骤起,陆氏还将他大好的外甥女也给扯进来了,谢家百年世家,京城多少次的风起云涌谢家都能屹立不倒,靠的是只忠于帝王,对于党派之争从不站队。
如今白楚莲许了郭云璟,那他便是不得不支持这位皇子了,尽管按理来说这位皇子本就是正统,可这门亲事也叫谢家落了个被动。他心中有怨,更多的是不安,索性一大早便上来接白楚莲。
当他真正见到白楚莲的时候,本就娇小的外甥女竟在这山上被挫磨得只剩一把骨头,弱风扶柳,一阵风便能吹到天上,小脸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不禁悲从心来,稳重的脸上不自觉多了两行清泪,哽咽道:“楚莲,是舅舅对不住你……”
“舅舅……”白楚莲也忍不住落泪,“是楚莲不好,给舅舅添了麻烦……”
“你这般好,哪里有什么麻烦。你舅母犯了糊涂,你莫与她计较……”
“舅母也是为了楚莲好,”白楚莲擦了泪,笑着安慰道,“楚莲在这山上能喝能吃,过得还不错,倒是舅舅在苗疆清减了不少……”
谢从安虽已过四十,却仍是风流倜傥的模样,在苗疆瘦了一些,瞧着愈发玉树临风,更多了年轻人没有的神采。他听着白楚莲如此讲,更加心疼,可到底不好意思再哭,擦了擦眼泪。
“舅舅这就接你回家。”
白楚莲感激地笑着,至于山上所发生的的一切,只字未提。
白楚莲出府的时候低调,加上谢府上下瞒着谢母,只说白楚莲去庵堂里小住几日为外祖母祈福,故而回来的时候亦十分低调。谢从安还生着陆夫人的气,也不和陆夫人打一声招呼,便直接将白楚莲送回了她自己的小院,没有想到谢谭已在小院门口候着。
见到亲儿子,谢从安更是生气,他这儿子还有君子之称,却也不劝着自己母亲几句,谢从安回来没几天并不知道谢谭曾与陆夫人闹翻的事情。
“你在这里干什么?”谢从安没好气地问道。
“我……”
谢谭目光死死地盯着温婉站在谢从安背后的白楚莲,不过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表妹竟瘦成了这样,一张脸还没有他巴掌的一半大,看着愈发娇小玲珑,楚楚可人。一想到表妹因为自己在庵堂受尽折磨,谢谭心中有千言万语,硬是全都堵在了喉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二表哥……”
听到白楚莲叫自己,他竟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他想上前拉住表妹,让她再不能离去——可是他不能,表妹依旧是那个表妹,而他也要在一个月后迎娶郭云雅了。
从今往后,他连多看她一眼都是奢侈……谢谭犹如吞了黄连一般,苦涩由心蔓延向四周。
他闭了闭眼,只道:“表妹回来了便好,我来打一声招呼,表妹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谢从安不在谢府许久,并不知道儿子的心思,这会儿看他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对着白楚莲道:“一个连如何做兄长都不知道的人,你莫理他,且去好好休息。若是缺什么,尽管派人和舅舅说。”
“好,舅舅您从苗疆刚回来,那边战事不断必让您劳心劳肺,定是很累了,也要好好休息,莫累坏了身子。”白楚莲细声细语地说着,叫谢从安听着熨烫。
他自苗疆回来三日,匆匆进宫述职,又处理了些要紧的事,回了谢府又与陆夫人大吵了一顿,谢谭对他沉默无语,那些庶子庶女见了他又害怕,反倒没有人关心他,唯有自己这外甥女还记得他亦需要休息,心中变得愈发柔软,可惜了谢谭早有婚约,否则将白楚莲嫁给谢谭是再适合不过的了,如今陆氏偏偏给她定了这样一门亲事……
谢从安转念一想,皇子又如何?他的外甥女这么好,便是皇后也做得,大皇子若是毁约,他便为白楚莲另寻一门好亲事,若是大皇子要娶白楚莲,那么谢家便是她的支撑!
却说另一边的郭家,郭常也是难得冲赵淑兰发了脾气,虽然他听闻是白楚莲为郭云璟解了毒,心中对她有所感激,可怎么就能将二人的亲事定下呢?
郭云璟是什么身份?那白楚莲又是什么身份!
赵淑兰冷着脸回道:“我有什么办法?是云璟自己要定这门亲事,我总不好拒了?”
郭常的面色也不好看:“他尚小不懂事,你总要劝着他一些。”
“我劝得了他吗?”赵淑兰的脸色更加冷了。
和赵淑兰不同,郭常对郭云璟的感情颇为复杂,既有君臣之义又有天伦之情,还有些故人之子的情怀。种种感情交杂在一起,他自是不能由着郭云璟胡来,那白楚莲若是谢家嫡女他自然不反对,可那白楚莲不过是谢从婉在外头的私生子,便是配给普通世家子弟都有些拿不出手,莫说郭云璟这么尊贵的身份。
郭云璟大老远走过来便听到郭常与赵淑兰起了争执,不甚在意地站在屋外唤了一声:“舅舅。”
“云璟,你快进来。”郭常听到他的声音忙迎他进屋。
赵淑兰见他来了,僵着一张脸尴尬地笑了一下,打了声招呼便离去了。
郭常道:“云璟,圣上已经下了密旨,明日一早你便随我入宫,当是会在朝堂之上恢复你的身份,你且做好准备。”
“好。”郭云璟点点头,这件事他准备良久,并不意外。
郭常想了想,又道:“待你恢复身份后,你与白姑娘的这门婚事……”
“自然作数的。”郭云璟打断了郭常的话,他一双凤眼笑时绚烂如星,而像此刻这般冷淡时,却是自有一股威仪,容不得他人质疑。
“可她身份低微……”
郭云璟带着戾气地笑开,面上带笑,眼无一丝笑,“我喜欢她便好,何况这皇宫未必是个好地方,就连舅舅也不愿意送女儿进去,不是吗?”
郭常浑身一僵,当时圣上将郭云璟送到他家来寄养,一是兰汐与他除却婚约还有些亲戚关系,二是也存了结儿女亲家的心思。他确实不想女儿将来嫁给郭云璟,才早早将郭云雅与谢家的婚事定下。
可他也明白,若郭云璟执意要娶郭云雅便是有婚约也拦不住,一如当初圣上看中兰汐,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入宫……
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这点小心思早早就被眼前的少年看透……
“舅舅放心,既然是姐姐便永远是姐姐,我无意破坏郭谢两家的婚约,我想要的便只有白姑娘。”郭云璟收敛起了自己的戾气,平和道。
郭常犹豫了一下,道:“你喜欢她,将来给个侧妃之位就好,正妃这个位置还是要……”
“郭将军。”郭云璟再次打断他,身量比他还低一些的少年睥睨地看着他,“若没有她我现在或许已经死了,我的命是她给的,救命之恩唯有正妻之位报之,不论我走到哪一步,我的正妻只能是她。”
郭常被少年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呆了许久,他才跌坐在椅子上,发出干涩的笑声,当初兰汐救他时他也是这般说的,可最后呢?十年生死两茫茫,纵难忘亦已成空,罢了,且随他去吧……
白楚莲回到谢家以后,依旧过着休养身子与绣扇面的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反倒是春蕊来了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脱离了郭云璟,活泼了不少,和紫娟整日里聊个没玩,还时常拉着她说话,给她的小院里添了不少热闹,也多了些人气。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因着再过三日谢谭便要成亲,谢家没有设宴,只谢从安这一房在家中小聚。陆夫人在花园里摆了席,圆月之夜一道在花园吃酒赏月。除了谢母年纪大了,最近又有些咳嗽,拒了陆夫人,两位姨娘与几个小辈都十分给面子地去了花园。
白楚莲已经制好了合欢扇,这一面扇子可以说是巧夺天工,扇面的绣工那是没得说的,便是连扇身白楚莲也重新打磨漆过,硬是将木质的扇骨做出了玉石之效。
连春蕊这个从宫里出来的暗卫看得都有几分呆愣,连连夸着:“姑娘当真是奴婢见过手最巧的人了!”
“小丫头惯会贫嘴的。”
白楚莲笑着将扇子装入锦盒里,打算今日就将扇子送出去,虽说三日后才是婚礼,但届时客来客往反不好送,今日送出去更显得诚意些。。
白楚莲带着扇子去了花园,等她到时,除了谢从安与陆夫人还未来,其他人都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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