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莲温温柔柔地回答:“我喜欢当医生。”
性格温柔人又美, 坐在后排一直关注着她的男生们蠢蠢欲动,而他们班的学霸谢毅航却是率先站起来,自然坐在了白楚莲身边, 他是知道她的情况的,也猜测她是生孩子去, 到嘴边询问的话想了想又吞了回去,拿出笔记本递给白楚莲。
“白同学,这是之前的笔记。”
白楚莲接过他的笔记, 正是今天上午解剖学课的笔记,谢毅航小时候学过画画, 能将整个人体图徒手画下来,在他的笔记上有不少图, 写得也很详细,白楚莲翻看了一下,大致知道课上在讲些什么。她抄写速度很快, 当着众人的面就刷刷地抄起笔记,徒手画的人体从骨骼到肌理脉络精准得犹如印刷出来的,围着她的那三个女同学看得眼睛硕大,这就是学霸的实力吗?
没一会儿,那位被学生称之为“章骷髅”的解剖学老师就来上课了,这位老师本名章古楼, 用海城吴侬软语念着和“骷髅”有几分相似, 便得了这个绰号, 而他本人是个五十出头的小老头, 瘦骨嶙峋的,远远看着很像行走的骷髅。他早年在国外上大学,学成以后归国, 在十年动荡里受到过冲击住过牛棚,去年年底才被平反回到海城医大,为人有些固执,尤其厌恶不好好搞学术的学生。
他是知道白楚莲的,当时他特意翻了一下班上学生的成绩,看到白楚莲时他心中宽慰,等到开学第一天,她却没来报到,他心中就咯噔了一下,再等到今天见到这个明显比周围同学要光鲜亮丽的漂亮姑娘,他就彻彻底底心凉了,认定白楚莲是个只注重外表不会认真学习的人。
他心情不是很好,本就严肃的脸就显得更难看了,解剖课上到今天,他将会给学生展示一次完整的尸体解剖。他简单地进行了知识回顾,然后开始一边讲解一边解剖,因为心情不好,他的讲解和动作都比平时快上不少,一些基础比较差的学生哪怕已经上了一个多月的课依旧跟不上他的进度。
而等到他将尸体遮掩住内脏的肌肉完全掀开,让学生们彻底看清人体内部构造时,这些受了一个多月摧残的学生依旧有不少人没能承受住,面露菜色甚至有冲出去呕吐的。
谢毅航担忧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白楚莲,却见她面不改色,手不停笔,十分认真地观摩着。章古楼一直在注意着她,甚至看到谢毅航对她的担忧。
他板着一张脸,指了指白楚莲,“这位同学,你来边上仔细观察他的内脏,然后告诉大家你看到了什么。”
明显强人所难的意思,谢毅航想为白楚莲开口,却被她拉住,白楚莲冲着他摇摇头,微笑着站到章古楼的身边,犹如讲解一般地娓娓道来,从骨骼看死者的年龄,从内脏看他身前承受过哪些病痛。
在她十分有亲和力的微笑与动人的声音下,尸体的狰狞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怖了,那些跟不上老师节奏的学生也在她的讲解里恍然大悟。
章古楼认真听着她的话,刻板的脸上多出了松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扫之前的阴霾,他甚至大胆地将缝合针递给了白楚莲,让她对尸体进行缝合——这在众学生看来,完全是刻意的刁难,他们根本还没有学到缝合针法,更不要说白楚莲今天是第一天上课。
和平日里的温柔自持完全不同,白楚莲此刻的眼睛散去了那层伪装的氤氲,像薄雾退去的西子湖明艳动人,她睁着明眸,利落地拿起外科缝针,这种带有弧度的长针与她惯用的绣花针不大一样,但是并不影响她的发挥。
看到她的缝合手法并不是现在常用的手法,但是缝合处规整平滑,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新手所为,章古楼的眼睛也跟着发亮了。
当着众人的面,他立刻十分虔诚地向白楚莲道歉:“白同学,我为我之前的傲慢与轻视郑重地向你道歉,你现在已经比这个学校很多老师都要优秀许多,你在将来一定能超过我们这些陈旧的老人,成为一个极为优秀的医生。”
他的话直白得不带一点含蓄,他的眼神真挚而朴素,是一位真正对医学饱含热情的老师。
他激动地拉着白楚莲的手说:“你的缝合针法是我没有见到过的,但是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甚至比现在常用的都要优秀,如果那些教条主义的糟糕份子否定你,你千万不要听他们的话,那就是一群没有专业知识的蠢驴!”
白楚莲面带微笑,彻底摸清了这位章老师的风格,也明白十年动荡里为什么他会受到巨大的冲击。
果然,章古楼的一番话被迅速传开,每一个来上课的专业老师都有意无意地在课上点名白楚莲,除了个别的刁难,大多数人为白楚莲的才华而惊艳,在迟到了一个半月以后,她成为了这一届里最闪耀的新星。
一个学期下来不仅医大的人知道她,附近几所高校的人也对她有所耳闻,追求她的人不夸张地说,从学校的东门排到西门,每天帮她送热水瓶都成了香饽饽,她们宿舍的女生托她的福在大学期间都没打过热水。
和白楚莲走的最近的男生是谢毅航,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俩很快就会在一起,结果并没有这一回事。
谢毅航确实在追求白楚莲,他得知江劲松带着孩子回了东方村,又曾私下问过白楚莲会不会和江劲松复婚,白楚莲只是淡然一笑没有回答。
他便又有了心思,毕竟江劲松是一个农民,被固定在土地上,而随着知识差距的拉开,两个人之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不可能再会走到一起。
白楚莲对他与其他追求者一视同仁,不置可否,她一心向学,比起男人现代医学对她的冲击更大,她固有的医学体系被打破重新建立,这个过程对她来说满是新奇,她将所有的热情都奉献给了学习,心无旁骛。
六月份快放暑假的时候,她收到了江劲松的信,信里夹着一张江白薇的百日照,三个多月的小姑娘是婴儿最长肉的时候,小脸胖嘟嘟的,一双继承自母亲的大眼睛像七月的葡萄,看着就讨喜。
信里还夹着一小段不起眼的干草,但是白楚莲一眼认出了那是晒干了的石斛,江劲松在信中写到,暑假将至他本来打算带孩子来海城看望白楚莲,但是他最近在尝试着种石斛,地里的石斛长势不错,想请她这位医生去实地看看,如何将石斛种得更好,以便将来种植更多的药材。
这位话不多的男人确实很会戳人心,他没说任何关于自己的事,只拿孩子和药材说事,尝试着寻找白楚莲的兴趣点。拿着那一小段晒干的石斛,白楚莲闻着那股子天然的淡香,确实被男人挑起了兴趣,她决定如男人所愿,暑假的时候去一趟东方村。
放假前,谢毅航过来找白楚莲,问她有没有兴趣去医院实习,这个年代医务人员稀缺,医学生去医院实习是十分受欢迎的,而他的父亲本身就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去实习就更加便利了。
“不了,”白楚莲拒绝了,“暑假我要去东方村,等我学得再扎实些,再去医院实习不迟。”
谢毅航十分失落,但是她女儿在东方村回去看望无可厚非。
江劲松收到白楚莲的回信以后,一大早特意骑着自行车去码头接白楚莲,等见到近三个月未见的人时,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想念她——从渡船上走下来的女人年轻漂亮,只是站在那里,他的眼中除了她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他捏了一把手心里的汗,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怕自己骑车带她的行为会让她反感,提出建议:“你骑车回去吧,我拿着行李走回去。”
白楚莲随着微风挽起落下的头发,浅笑着说:“我们一起走回去吧。”
男人自然不会拒绝。
田间的夏风没有城市里的燥热,沿着树荫往江家走去,偶尔遇到热情打招呼的村民,时光清浅,岁月静好,相比前沿城市率先掀起的变革巨浪,农村里要宁静许多,但也只是表面的,生产形式的结构在悄然发生变化,自留地里种些什么也不再受到上层的管辖。江劲松就是将自家自留地的一半分了出来种石斛。
他把白楚莲的行李放进房间里,对她说:“还是原来的这间房可以吗?”
白楚莲没有异议,她只是为了来看看孩子和药材,又不长住,而且男人安排得相当稳妥,他仍旧住在从前的那间婚房,她原本住的东边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她也终于见到了已经五个月大的江白薇,脸上的笑容比以往多出了几分真诚。
近四个月没有看到生母,小孩子还有些认生,但是血缘天然的联系让她很快接受了白楚莲,被她抱起来的时候“咯咯咯”直笑。
白楚莲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问着江劲松:“怎么想到要种石斛?”
在原剧情里,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江劲松都没有和药材搭上关系。
男人靠近她,像是要将她母女两个一起抱进怀里一般,等她抬眼,他淡定地伸手将小白薇塞到自己嘴里的小胖手硬扯了出来,宽厚的手掌紧紧包裹住那只不安分的小胖手。
“最近对自留地管得没有那么严,我就想种些别的,比起种粮食,种药材更能赚钱。”
江劲松平淡地解释着,掩盖着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不过是单纯因为白楚莲学医,想和她多些关联,打听到这片土地上最适合种植的药材就是石斛,他没有带一丝犹豫就开始种植了。
石斛是兰科植物,对于没有这一类种植经验的江劲松上手其实有些困难,在初期他曾养死了一大片。他现在除了江母和江婷婷要养着,又多了一个女儿,家庭负担沉重,所有人都劝他不要再折腾,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幸运的是,最新种植下去的这一批石斛长势良好,没有让眼前的女人看到他曾经的窘境。
只有五个月大的小白薇听不懂父母间的交流,她是个好脾气的姑娘,一只手被父亲抓住以后,她没有哭闹,只是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江劲松,察觉到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悄悄地把另一只手放到嘴边,大拇指往嘴巴里一塞,“滋溜滋溜”又美滋滋地吸起来。
小姑娘并不知道自己的吸溜声响亮得足以打断两个人的言谈,一男一女的目光一瞬间被她吸引了过去,她还在孜孜不倦地啃着自己的大拇指,仿佛那是天下最美味的糖。
江劲松无奈地从白楚莲手里接过小白薇,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她两只小手,让她再也没法将手放进嘴巴里。
小姑娘这下子不乐意了,小胖身子扭捏着想要挣扎开自己的父亲,偏偏父亲沉重如山,根本不是她能挣扎开的,“呀呀呀”地叫起来向自己的母亲求助。
白楚莲轻轻一笑,在厨房里找出了生姜,温和地说:“我听说将生姜汁擦在小孩子的手上,能帮助她戒掉吃手指的毛病,要不要试一下?”
她朝着小白薇拍拍手,小姑娘立刻就抛弃了自己的父亲,重新投入她的怀抱,稚嫩的婴孩还不知道比起沉稳的父亲,温柔的母亲才是她成长路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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