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陆云娆手肘撑在桌面上,探过身接过他手里的手钏看了看,“还真没有什么印象,可能是二哥送我的?”
说着她将手钏往手上一套,白与红极致对比,快要将人的眼睛给晃花。她看了一会,也点头说:“是挺好看。”
他拿起放在软塌上的一个盒子,坐了过去,问:“这是在干什么?”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串红色的珊瑚手钏,看着颜色亮丽,应该是被保存得很好。他微微眯了眯眼,看清楚手钏的背面有一小朵梅花印记。
确实好看,他母亲还在的时候也很喜欢这个手钏,后来送给了周氏,现在又回到了陆云娆手上。
定北侯原本不看好这桩婚事, 毕竟陈家就算是皇商说到底也是商户,两家要是结亲也是定北侯府失了体面。而且现在眼见着陆家出了一位皇后, 陆云妤作为陆家唯一的待嫁女, 那怕是的额摊上了一对不着调的父母,也多的是人家想要结亲。
大事三房看废太子这条线没了之后,越发爱钱,拼命想为自己攒下养老钱。所以在陈远知提出会给出一笔不菲的彩礼之后,两个人就立即同意下来。
她没说,反正嫁给谁都没有什么分别, 还不如选陈远知。陈远知模样很好, 身体还挺差, 没有那个精力在外面乱来。假如他日后乱来了,也要看在京城这边的势力不会对她做什么。万一有一天他不巧死在了乱搞的路上,说不定诺大的家业就要到她和她孩子的手上,
陆云娆见她有自己的主意,就没有多说什么。现在她让春实和秋景将她小库房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对比着最后选出了一套极品绿的翡翠头面,准备到时候送给三姐添妆。
陆云娆担心陈家是看重她和陆家的关系才向陆云妤提亲, 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委婉问过陆云妤, 说要是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话可以提出来。
陆云妤倒是通透的, “我明白你的好意, 但是我仔细想了想, 愿意嫁给他。我不想留在京城了, 留在这里我每天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尤其是我娘亲和姐姐, 我做不到看着他们出事不管。成亲就好了,成亲之后我便跟着一起去江南,我看不到也能安慰我自己说她们过得很好。”
陆云妤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和现在陈家的家主陈远知。
江行舟回来的时候,她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起,零零散散放了一个屋子。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能够将他的五官看得很清楚。
他的眉弓比较突出,鼻梁高挺显得双眼更加深邃。他有一双好看的凤眼,看着有几分风流不羁,可眸色却是深黑的,显得有点冷漠,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畏惧来。
应当是周氏赠与她的。
他算是不怎么关心府中的事,也知道之前周氏对她很好,俨然将她当做了第二个女儿或者是儿媳妇?江行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所有的理智都敌不过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
陆云娆看他表情有点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正好春实和秋景将偏殿里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一行人直接退下,偏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陆云娆见他长时间没有动作,呼吸反而变得匀称绵长,以为他是睡着了,便走过去。
现在虽然没有到冬天,但要是这样直接在软塌上睡着,还是会着凉。她原本是想小声叫他起来,让他去床上睡一会。结果她的指尖才碰上男人的肩膀,就被一手握住,被迫坐到男人身上去。
她疑心他是在装睡骗自己,气得伸手在他的脸上胡乱揉了两下,他也没有任何的反抗。这倒是让她不好意思再继续下去,不知不觉手上的动作就慢下来,最后扶着他的肩膀。
这时候他薄唇轻抿,凌厉的凤眼里透着几分无奈,“怎么?”
“就是突然觉得你很好看。”陆云娆话音刚落,就忍不住俯身,将吻落在他的眼睛上。
江行舟下意识闭上眼,眼皮上就传来温热的感觉,一触即分,轻柔到恍惚会以为刚刚不过是一场错觉。他也没说话,伸手揽着女子不堪一握的细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你们都说了什么,见你很不开心。”陆云娆身子往前挪了挪,几乎是攀在他的身上,亲了他一口说:“你就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还能替你分担一点。”
江行舟没说话,只是搂着她防着她往后仰倒摔下去。
女子也不怎么着急,就趴在他的身上,一下下吻他。她身体软乎乎的,身上还散发着一种好闻的香味,类似于那种蜂蜜的甜味,让人忍不住放任自己沉溺进去。
她自己倒是没有任何的察觉,在他身上胡乱蹭着,直到感觉到男人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
“那什么,你要是实在不愿说也就算了,我觉得还是不能太勉强你。”陆云娆朝着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刚要撑着他的胸膛站起来时候,却被人握住月要狠狠往身下一带。
向下的力度混着自身的重力,向下的力度便一点也轻不了。她惊呼出声,双月退都在发颤,最后瘫软在他的怀里。
江行舟可没有打算就到这一步停下,他虎口卡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对着那张嫣红的唇深深口勿了下去。这个亲口勿当中夹杂着许多其他的情绪,从一开始就带着几分迫切。象征性在唇瓣上触碰两下,便放肆地探进去,在每一处都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呼吸都开始交缠在一起,分不清谁和谁的。
陆云娆脑袋都开始晕晕乎乎,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软,用不上一点力气,和触觉却比往日要敏感很多。她能够感觉到月要带被松开,衣服朝着两边垂下,象征性地还在身上挂着。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手掌的大小和形状,掌心处清晰的纹理以及关节处的薄茧。
她想要开口想要发泄情绪,可出口的全是破碎的声音。她最后只能求他,说一些他喜欢听的话,“哥哥……”
可这丝毫没有任何的用处,反而让人变本加厉起来。她最后实在受不了,咬上他的肩膀,才勉强抑制住那些要脱口而出的哼声。
意识模糊的时候,她窝在男人怀里,像是听到他在问话,“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会的。”小姑娘哼哼着,调整了一下姿势在他的怀里躺得更舒服一点。
明明是意识不算清醒时候说的话,未必是真的过了脑子,江行舟却仍旧相信了。他抱着小姑娘去了床上,亲了亲她的额头,哪怕是知道她听不见,也还是慎重说:“我也会的。”
入睡之后,江行舟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看见了十四岁的陆云娆。
梦里的她五官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比现在瘦上很多,脸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血色。她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身边的小丫鬟前后端了四碗黑乎乎的药过来。她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将所有药都喝了下去,甚至没有要一块饴糖。
他低头笑了声,觉得这梦一点都不真实。现实当中的小姑娘很怕喝药,每次喝药都要人在旁边哄上几句,在喝完药之后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示意他喂她一块饴糖。他其实有点怕小姑娘生病,怕看到她脸上那种对药汁的恐惧。
思绪还没来得及收回,他就看见程氏从门外走进来,坐到小姑娘身边找她说话,“江家那边找人来替以询那孩子提亲,你是什么个想法?”
小姑娘抬着头,下巴显得更加消瘦,圆圆的眼睛里还有几分错愕,“怎么会?有没有弄错人还是什么的?江哥哥怎么会向我提亲。”
“傻姑娘,还没有看出来吗,那孩子对你一直很好。”程氏摸着她的头,目光一瞬间柔和下来,“那孩子算是上进的,之前你爹爹因为他救你的事在他晋升上推了一把,这些年他也算是有能耐的,又往上跃升了一品。这几年观察下来,他品行不错,院子中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且处处都想着你。你爹爹和他已经谈过话,他保证会一辈子照顾你,以后也不会有纳妾的情况发生。”
程氏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江以询很不错,他们两个人挺合适的。
小姑娘也听出来了。她湿润的眼睛里藏着茫然与慌张,嫩白的手指将被面揪得紧紧的,明明是心里有些不情愿,可还是没有违背娘亲的话,顺从的点点头,轻声说:“好,我嫁给他。”
她这本就是一幅残破的身体,整日病恹恹的。她想,要是有人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爹娘和兄长就会放心了。
这明明就是一个梦,可江行舟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情绪。他双目赤红,想要上前去阻止这件事情,可伸手从小姑娘手上穿过时,他才反应过来,他于她们而言是一个不存在魂体。
他只能沉默地看着两家人定下婚事,看着江以询得了陆家的助力在官场上如鱼得水风光无限,看着小姑娘在明明不喜欢的情况下仍旧乖顺地给江以询亲吻额头,看着废太子造反被关押陆家直接从云端跌落,看着江以询靠着抨击陆家而平步青云。
而她在经历了这些之后,整个人越发沉默,身体也每况愈下。再现在的陆家不足以给她提供上等的药物,她的病情恶化得很快,逐渐到了不能行走的地步。
他印象中她很容易哭,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也很爱撒娇。
可遭逢这样的人生变故,她却一次也没有哭过,反而不断地安慰着程氏,不断地说自己过得很好。然后陆尚书下了牢狱,他亲眼看着她撑着病体,去忠勇侯府跪着求情。她没有看到江以询,却见到了周氏和怀有身孕的周怀柔。她们一字一句用最难听的话攻击她,最后扔给她几块碎银子,说:“权当是成全了我们这些年的情分。”
她眼中的亮光一点点消失,颓然地跪着很久,丫鬟才将她扶起。
从这次后,她身体便肉眼可见得衰败下去,一天当中清醒的时间很少。在三月一个暖洋洋的日子里,她突然精神很多,在程氏的帮助下换上鲜艳的衣裳和华贵的首饰,问程氏自己好看吗。
程氏像是预感到什么,眼中噙着泪说,“好看。”
她的嘴角浮现一个清浅的笑意,恍若未觉周围人的难过,和家人们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坐在一起说话。她靠在程氏的身边,慢慢闭上眼睛。
他双目赤红,疯了一般想要将她摇醒,想要告诉她要是睡着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而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朝着他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她嘴巴张合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像是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声息。
他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知道她最后想说的最后一句话——“不了,我太累了。”
江行舟猛然从那场噩梦中清醒,身体里还残留着那种绝望的情绪。对于梦中的小姑娘而言,她那短暂的一生中几乎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只是麻木地被时间裹挟着前进,再以为要见到光亮的时候,又被狠狠地重新打回到黑暗当中。
那种梦境过于真实,真实到像是真的发生过的事。一想到陆云娆以前可能是这样的经历,他的心便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块,空落落得疼着。
从黑暗当中,他慌乱朝着身边摸去,摸到女子的脸,锁骨甚至往下,一点一点地通过手中温热的触觉,确定她还在自己身边后,他像是被巨大的幸运给直接砸中。
睡梦中女子软声嘟囔了两句,“不要……”
声音娇娇软软,像是掺了蜜一样,和梦境中那嘶哑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江行舟握着她的手,不断亲吻着,安慰也是告诉自己,梦境中都是假的。她现在好好地留在自己身边。
陆云娆不知道周怀柔有身孕的事, 还在琢磨着三姐的亲事要是定下来,她应该送什么礼物。
“刚刚去了忠勇侯府,陪忠勇侯喝酒,聊了一些事闹得不是很愉快。”江行舟手肘撑在桌面上,靠在旁边闭目养神,身上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陆云娆还在想,他们聊天得要是多不愉快,他现在心情才会这么糟糕。
他将手钏重新放回到盒子中,听完女子说完最新的安排之后,问了一声,“这手钏挺好看的,以前怎么没有见你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