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杨、钟二人是诧异不已,只见为首的白衣少年摇着扇子,一脸邪气地站着,身后左右各站一人,一个满脸麻子,一个是弓背的高个子。
凌楚瑜冷冷道:“仇东时,你终于肯现身了。”
白衣少年道:“凌楚瑜,好久不见。”
凌楚瑜道:“这些时日,你可谓好事多磨。”
白衣少年不以为然道:“打发时间罢了。”凌楚瑜道:“怕是不敢见我吧”。
白衣少年脸色忽变,但又很快笑道:“你倒是很想见我。”凌楚瑜道:“哼,你那点小心思瞒不了我,你怕再输给我,所以挨个挑战其他人,为的就是掂量少年侠客榜上的实力,今次你又偷偷将钟万里放出,为了就是看看我武功到底精进到多少。”
白衣少年笑容终于藏不住,双目微张,显然是被凌楚瑜猜中。
钟万里惊讶道:“什么?”自己从牢房中逃出来,是眼前这个少年所为?
凌楚瑜淡淡道:“刑部大牢森严,你又是要犯,若里无内应,外无接应,你怎可能逃出。”钟万里一脸迷惑,回想当时越狱之时,多有蹊跷,原以为是守卫松懈,也不多想,不解道:“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何助我。”凌楚瑜道:“他知你我有仇,故意暗中将你救出,你定会找我寻仇,他大可作壁上观。”
钟万里表情惊愕,没想到自己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顿时心中苦涩,怨恨地瞪着仇东时,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仇东时冷眼相待,不予答复。杨景虽不知其中干系,但两个对答间也猜出一些,喝道:“你是谁,竟敢劫刑部大牢?”白衣少年盯了杨景一眼,这半路杀出来的陈咬金坏了自己计划,道:“没想到我的计划,竟被你这个无名之辈搅黄了。”凌楚瑜道:“仇东时,你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想试探我,可惜天不如人愿。”
白衣少年正是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袭击少年侠客榜的黑手——仇东时,他的来历无人知晓,只是从那让人胆寒的“吸功**”得知,他与二十年前从江湖上消失的苍云教有关。仇东时自从三年前初次败给凌楚瑜后便销声匿迹,今日一出,又引起江湖风波。
他此番所作所为,为的就是一探凌楚瑜真正实力。当初踏足江湖,听闻少年侠客威名,为了立威,决心挑战,便找个当时在侠客榜上“籍籍无名”的凌楚瑜,不料想惨败而归,所谓知耻而后勇,之后便奋发图强,两年后神功大成,将少年侠客榜上高手一一打败,本信心满满,却听闻凌楚瑜一人战三侠之事,心中却是堪忧,不知凌楚瑜精进到各种地步。故而心下一计,从牢里救出钟万里,由钟万里替自己试探凌楚瑜,却没想法从中杀出个杨景,自己藏身之处暴露,进退两难,只好笑吟吟道:“我是想看看如今的你有几斤几两,配不配做我对手。”
凌楚瑜翻身下马,走上前来,道:“那今日有种你别逃,我们的账要好好算算。”
仇东时笑道:“逃?笑话,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罢两侧仆人欺身而出,凌楚瑜冷笑道:“你们两个,嫌命长吗?东麻子,时瘦子。”凌楚瑜一字一句,两人听闻身子忽然微抖,面有难色,双足像被缠住了,一动不动。仇东时大觉尴尬,愠怒道:“还不给我上。”
二人硬着头皮擎出兵器,东麻子拿的是一把弯刀,与塞外弯刀相比更短,刀锋弧度更弯。时瘦子将背后两截短棍合二为一,足有一丈二。两人虽亮出兵器,却迟迟不敢动手。
凌楚瑜冷眼相看,不屑道:“看门狗,滚!”出言侮辱,二人脸色刷一下就铁青了,愤怒之余又隐忍不发,咬着牙面面相觑。仇东时怒不可遏,上前各给了二人一个耳光,清脆响亮,怒骂道:“废物!”二人羞愤难当,低下了头。
凌楚瑜漠然视之,淡淡道:“仇东时,以至今日,你都不敢跟我交手吗?派两只狗奴才,真是可笑。”仇东时怒道:“可笑什么?”
凌楚瑜大声道:“笑你胆小如鼠、毫无胆色,笑你色厉内荏、虚有其表。”凌楚瑜一字一句,仇东时听得清楚,脸色更黑了,收起折扇,右手小臂向内一弯,手肘对准着凌楚瑜,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凌楚瑜举臂格挡,岂知仇东时肘至一半忽然变招,折扇啪地打开,扫向凌楚瑜。折扇虽普通,但如此迅猛,即便是一张白纸都能在血肉上划出伤痕。凌楚瑜屏住呼吸,手腕猛地向下,五指张开,插向扇骨间距中。这手指要插进扇骨,就等于废了扇子,仇东时手腕立刻一收,合在一起,折扇飘然向上攻向凌楚瑜面门。凌楚瑜双掌呼呼齐出,高接低挡,与仇东时拆了数十招,防得滴水不漏。
凌楚瑜双掌左封右挡,仇东时的招式被看得清楚,蔑视道:“这么些年你还是没什么长进,畏手畏脚。”仇东时脸色铁青,道:“本少爷还没发挥全力,不然你死定了。”凌楚瑜后退几步,道:“哦?那我倒想看看,你发挥全力又是如何。”仇东时道:“想看,得要知道你有多少本事了。”两人久不交手,不知对方底细,招招均是试探,掌力一接,凌楚瑜被震退几步,内力既分高下。仇东时有些意外,又面有得意之色,道:“两年多不见,我内功日益精进,你功力不进反退,怎么赢我?”凌楚瑜不屑道:“哼,内力倒是变强了,可招式还是那么乱七八糟,怎么能赢?”
仇东时竖起右手食指,运气一点,地上的一枚鸟蛋大石子噗地一声,炸裂开来,“练武不练功,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要我内力够强,不论什么简单招式到我手里,都能轻而易举杀人。”凌楚瑜看了看地上,也照葫芦画瓢,往地上一点,只见地上那枚石子往下一沉,把周围的沙土挤了出来,这一手跟仇东时相比,多了巧劲,有刚有柔,一击捏碎石子固然能做到,但能做到如此,像一个无形的手把石子往下压而不破坏石子本身,这对内力拿捏要十分精准,“内力固然重要,到没有技巧,跟蛮力有什么区别。”仇东时不服,“那有如何,我一招打过去,有千斤之力,你又如何能挡?”凌楚瑜道:“若我面对面跟你硬拼,岂不是傻子?”仇东时道:“我刚猛之劲,且不说如何防,你又如何躲开。”
“你可以试试。”
仇东时仗着内力刚猛,无所畏惧。古往今来绝顶高手,谁不是内力强横的人,内力达到顶峰,任你招式如何精妙绝伦,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不堪一击。仇东时初次败给凌楚瑜后,就深知内力的重要,更加发愤图强,日日夜夜研习“吸功**”,内力不仅日益见长,还不断吸取他人功力为己用,他自信当今年轻一辈,除了东方胜,在内力修为上再无人可比,大喝一声,箭步上前,左手握拳置于腰间,右手变掌疾推,猛地扑向凌楚瑜胸口。
“摧心掌!”钟万里脱口而出,“这是魔教的摧心掌,摧心裂肺,狠辣至极。”钟万里本受制于杨景,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格外关注凌楚瑜和仇东时二人不清不楚的恩怨。
仇东时掌力刚猛,有摧枯拉朽之势,凌楚瑜心知不能硬拼,身子向后飘去。可连退了几步,仇东时掌力依旧刚猛,没有丝毫减退之象,这让凌楚瑜匪夷所思。慌乱间双掌迎上,掌力交接,却空空如也,正有疑虑,一股强横内力没有预兆地扑来,凌楚瑜不察,胸口如遭重锤般,闷哼一声,踉跄向后退去。
“楚瑜!”杨景惊呼,凌楚瑜嘴角已淌出鲜血,见势不妙,欲大步向前,凌楚瑜举手示意不要动,道:“仇东时,刚才我说错了,你还是有长进的,学会点新招式。”仇东时一招得手,让凌楚瑜受了内伤,心里沾沾自喜。
“你别大意,这是摧心掌。”一旁的钟万里大声说道,他混迹江湖,对各种门派招式有所涉猎,一眼看穿仇东时的招式。仇东时意外道:“你竟认得我武功,见识不错。”
凌楚瑜调息一会,渐渐平复,道:“摧心掌,难怪掌力难以捕捉。”杨景不懂,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摧心掌”厉害,问道:“这摧心掌是什么武功?”钟万里道:“这摧心掌乃魔教的武功之一,它最特别的地方是它无迹可寻,等到你松懈之时,就是给你致命一击的时候,顾名摧心掌。”杨景听完背后一阵凉意,不禁担心凌楚瑜。
凌楚瑜道:“武功是好武功,可你倒是练得不怎样。”仇东时放声大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逞口舌之快,方才我一掌你毫无还手之力,还敢大言不惭。”凌楚瑜用拇指摸了摸嘴角的血迹,道:“那刚才你为何不出全力,一掌将我击毙?是有所顾忌吧。”仇东时一时语塞,从眼下看,自己完全有实力一击致命,可内心深处,还隐隐有对凌楚瑜的少许恐惧,故作镇定道:“你想死,那我成全你。不,我要慢慢折磨你,就如之前一般。”
凌楚瑜脸色忽变,冷得可怕,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仇东时,道:“你再说一遍?”仇东时挺着胸脯,道:“一招杀了你太可惜,我要慢慢折磨你,就像……”话没说完,凌楚瑜一个箭步就来到仇东时跟前,动作之快,令人咋舌,右手飘然拍出,作为幌子,左拳由下往上穿出,直扑胸口。
“好一招穿云手。”一旁的杨景不禁拍手叫好,与自己所学的“穿云手”相比,凌楚瑜更为洒脱,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斧斫的痕迹。仇东时不为所动,向后飘去,双手在身前画圆,巧妙化解凌楚瑜的招式。凌楚瑜旋即变招,“燕子抄水”、“虚步断肘”,均是近身招式。仇东时自持内功高强,每出一拳一掌,都带着浑厚内力,将凌楚瑜招式化解。两人越打越快,倏忽间,两人又对了一掌,可这一次凌楚瑜是实实在在和仇东时拼了高下,两人被双方内力激荡开来。
凌楚瑜冷笑道:“哼,这会还不原形毕露。”仇东时恨得牙痒痒,自己所学的“摧心掌”,刚猛有余,变化不足,方才凌楚瑜看似以快打快,忽然间发力,仇东时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好以内力硬拼,仓促间内力没有蓄集够,和凌楚瑜打了个平手,不服道:“那又如何,我一掌过来,你照样避无可避。”说罢蓄力一掌,扑了过来。
“中计了。”杨景在一旁道:“这人武功高强,可能在楚瑜之上,但为何如此忌惮?”
钟万里沉吟道:“可能之前败了一次,有阴影吧。”
两人说话间,凌楚瑜右掌迎了上去,仇东时心里暗喜,论内力自己占优,不需要任何变化,只要自己一掌结结实实打过去,凌楚瑜必定吐血,也不多想,和凌楚瑜对了一掌。两人掌力相激,仇东时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浪迎面打来,在体内翻腾,仇东时心里一凛,迅速撤掌后退,急忙运气将体内灼热之气驱散,不知不觉中,嘴唇已经干裂。
“这是什么武功?”仇东时十分诧异,凌楚瑜内功精纯,这是绝顶内功才有的迹象,三年前交手时并没有这一手。
“原来你留了一手。”
凌楚瑜冷冷不说话,暗暗调息。方才那一掌,自己以家传内功化作灼热真气,吓唬对手,这化内力为真气的功夫也是最近才参悟,仇东时自然没见过,没有防备,若仇东时没有撤掌,恐怕自己已经身受重伤。这一掌后,凌楚瑜相信仇东时不会再跟自己比拼内力,意在敲山震虎。
“怎么,怕了?”凌楚瑜调息完毕,暗叫庆幸。
仇东时道:“哼,就算你再怎么练,这内力也是归我的。”凌楚瑜回想起自己被夺取内力的情景,冷声道:“今天我要废了你。”仇东时道:“废了我?看谁废谁,当年要不是那贱女人救了你,早就被我折磨至死了。不过没死更好,而且还练了一身好内功,让我再夺一次。”说罢冷笑几声,好像凌楚瑜已经是自己囊中物。
凌楚瑜踱步走到马儿旁,从马鞍的一侧,抽出一把长剑,本来枪法更胜一筹,到身上长枪已经给了杨景,仇东时的两个仆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凌楚瑜没办法不把杨景作为帮手归入自己计划。虽然有些算计心思,可此刻不容多想,能尽可能多召集人协助自己。
仇东时负手于身后,有些讶异道:“不使你擅长的枪法了?”凌楚瑜把长剑搭在肩上,道:“对付区区的你,足够了。”仇东时道:“好大的口气。”右手一抬,身后的东麻子旋即从怀里拿出一对铁指虎,仇东时缓缓将指虎戴在双手上,捏了捏拳头,道:“这对铁指虎是纯钢铸的,有破石之威,你区区肉身,一拳下去非穿个窟窿。”
杨景惊讶道:“这指虎很少人用,这人是什么来路?”钟万里行走江湖多年,见怪不怪,道:“指虎本身就是为了增强练武之人的威力的工具而已。”杨景道:“原来如此。看来此人拳法十分了得。”钟万里点头道:“这人内力不弱,肉拳尚有千钧之力,再有这一对指虎,更是如虎添翼。”
看着这对虎指,凌楚瑜笑道:“仇东时,你还是喜欢搞这些没用东西。”仇东时反笑道:“没用?只有你这胡吹大气的人才觉得没用。刀枪棍棒,各有千秋,小看我这对指虎,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凌楚瑜道:“你手上的指虎不过一层脆弱的外壳罢了。”仇东时不以为然,道:“你就在这耍嘴皮子吧,到时候败了,让你哭不出来。”凌楚瑜拔出长剑,冷声道:“废话少说,看打。”说罢寒光点点,卷了过去。
“漂亮!”杨景不禁夸赞道:“难怪楚瑜能一人战三侠,原来剑法也是如此精湛。”钟万里对凌楚瑜剑法还记忆犹新,出招从不拖泥带水,自己被擒那夜,就算自己没有中毒,也难以抵挡如此快速精妙剑法。
此时仇东时右拳应上,精准无比地打在剑尖之上,凌楚瑜攻势骤然停滞,好比江河之水被阻绝在河堤之下。凌楚瑜恍然道:“原来如此。”
仇东时选用指虎并非单单加强威力,指虎乃精钢所铸,涵盖住大半手掌手背,好比一双铁手,不惧刀剑,才不惧怕凌楚瑜剑锋,拳到剑止。
“现在明白太晚了。”仇东时信心高涨,拳头顺势变掌,抓住长剑扭了几圈,剑身瞬间变成一团废铁,左拳打来,凌楚瑜撤剑翻身,右足踏在仇东时左拳上,借力向后飘去。
仇东时扯下缠在右手上的长剑,道:“刚才不还是信心满满,怎么现在成缩头乌龟了。”凌楚瑜道:“仇东时,你为了对付我,专门弄了这么一对指虎,真可谓煞费苦心。”仇东时道:“这个自然,知己知彼。”
自古武器都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但拳掌腿三种武功,是肉身相搏,不比刀剑等兵器锋利,需时刻小心,如今拳掌腿三种武功能傲世江湖的人,必定是内外兼修的人,仇东时在年轻一辈或许内功绝顶,但还没有达到刀枪不入的境界,这对指虎刚好弥补先天不足。
凌楚瑜拳脚功夫有限,所学的太祖长拳也只是皮毛,赤手空拳根本不是如今的仇东时对手,低头四处看了看,马背处有条细杨柳,是之前随手摘来把玩的,旋即拿起柳枝,柳枝虽细,但有韧性,轻挥几下,指着仇东时道:“我就用这柳枝会一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