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前行不多远,官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马夫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随即向车内说道:“是福是祸在下不参与,劳你们自己驾车了。”说罢,马夫背上自己的行囊下了马车片刻跑进了偏道。柳燕没有阻拦,这个马夫确实难得,柳燕亲自驾车,行径不远路边便有茶铺酒水,一行人下车点了些酒水果腹。这个茶铺很大,皆为砖墙修建,每帘皆为雅间是家老店。说是茶铺,铺中冰葡萄酒确实甘醇回味,柳燕连饮了三杯方感透体舒畅。由于是士子路途雅集之处,雅间墙上留下了不少士子诗词。柳燕着眼注目时,伴随着小二的阻拦,一男子骤然闯了进来,虽然其戴了帷帽,但柳燕瞧其神韵便知其是谁了,果然所料不差。柳燕应道:“识人知礼,这不像侯爷的作风。”来人正是云都北侯牧云端。自从瞧了纵横派的卷宗,包括东皇在内的画像柳燕皆铭记在心,有些人无论如何装扮,其形神气韵不会有太大改变,像牧云端虽是素衣儒士打扮却掩盖不了其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
牧云端径直坐到窈楚让开的位置上面向柳燕摘下帷帽,露出俊白开韵的容颜,其从内至外,由上而下,眼帘之间尽是满眼浮云不滞一物。牧云端显是刚刚追来的,其一坛冰镇花蜜酒尽数入腹。自始至终虽与常人形神无异,但身上的朝气潇洒莫名,令人视之感叹,羞红于面,如此美男子仅容貌已让人动容,柳燕有一丝失神。牧云端暗暗调息体内的燥热方向柳燕问道:“出手即非凡,你承受的起这样的代价吗?”柳燕不解道:“只身前来,但愿你有准备。有些人在传说中神乎其技,然现实里终究**凡胎与常人无几,见了也就不稀奇。”牧云端不以为意,应道:“施人以后手本是不该,但前有留心后有一用,你亦不例外。”柳燕心神一凛,连日来她只是简单的自查,身子并无异样。阴阳宝典下卷她早已融会贯通,天地间能对她有影响的毒药微乎其微。见柳燕面不改色,牧云端暗暗留心,其识术有学却无这份心境,神形有些生疏。牧云端很少自己动手,他尚未接到黛玉的讯息,擒下柳燕本在谋划中。
牧云端续道:“在毒药与动物毒之间,像媚药,人体炼丹这种人体易吸收的功法,灭魂法印神乎其技。成以太白,阻于公孙。”柳燕听罢暗中运气至左足公孙穴真气竟而溃散,只剩余息流通,难怪近日施展轻功左足有些不稳。其幕司人员并未虽自己身畔,柳燕察觉异样不过日前之事,有所接触必是当日被牧云端俘虏之后所动的手脚。作为纵横派的主人,宗派利益之前绝不可受人威胁。只是柳燕有所怀疑,纵横派的药坊钻研药理不弱于药宗,哪怕是天下最难解的蛊毒亦无惧。只不过其所言在理,媚药,人体炼丹这种人体易吸收之物再强的真气也很难尽数驱散,因为真气本身并不排斥。柳燕本欲起身离开,她身畔只有窈楚可用,柳纤柳泗虽已成年但心智未开,身质平庸,武功低微,她亦不愿二女再有所闪失。柳燕霎时心思转念,灭魂法印霎时自体内爆发罩向牧云端。咋见牧云端不动声色,闭目定神,柳燕只觉散发出去的真气徐徐弹了回来,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再次催动灭魂法印。她只是通过大幕司得到了灭魂法印的抄本,其只练到第三层,以本体为炉鼎。柳燕经历两次失败,没有再继续,她很难想象牧云端是如何不动声色化解灭魂发印的。无论是罡气还是护体真气,人体哪怕闭息实际上皮肤仍在吸纳天地养份。何况灭魂法印本身的真气即便是绝顶高手也难以在一瞬间抵御。灭魂法印真气那怕是第一层,其已达到返璞归真不滞一物的无形之境,柳燕虽懵懂而成却早已领略其神通。聂羽当年对纵横派的武学体系甚为清楚,对御留香更颇为留心。大幕司臆测卷早已将其影响做过全面的推测,知聂羽必有防备灭魂法印的功法。
柳燕二击不成,真气刚回复,忽然内息由内至外霎时翻腾,督脉上一股隐藏的真气散入周身经脉将翻腾的内息疏导引回了气海。牧云端若有所思,应道:“逆反重元。”柳燕摇摇头,说道:“是,也不是。”牧云端没有追问,这种武学机密柳燕不会轻易说出口。逆反重元突破人体极限,云都至今不知其功法,这一切通过纵横派以及百战论道是不可能的,御留香是唯一的途径。但柳燕经过这真气一激荡,顷刻周身酸软,提不起真气,便似身上的力气被抽干了一般。柳燕忽而明白,牧云端早已料到自己会灭魂法印,故而故意让自己连续两次施展。柳燕霎时有些疲惫,这些算计她并不喜欢。她唯一担心的是,论精神术聂羽同样精通,自己一旦被俘是否经得住拷问,说出纵横派的机密?答案是肯定的,自己不是牧云端的对手。擒柳纤柳泗虽是柳燕故意下的诱饵,但她没想到是牧云端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你有意,我有计,柳燕这一轮输了。柳燕很想自尽,但身子越来越虚弱,窈楚刚想抢上前来,亦同样觉得身子气力流失,霎时三女也先后晕了过去。
牧云端瞧着虚弱的三女有些厌恶,人行以恶非大丈夫所为,若非世道愚钝他们也不愿采取这种方式。牧云端本动了心思将茶铺中的人杀光,转念间又让太保女禁卫将三女裹上了马车。此时随行护卫柳燕的各路双卫在牧云端的安排下早已陷入厮杀混战,无暇分身。亦如牧云端所料,茶铺中有武林盟的探子,很快飞鸽传书就送到了花易玄手中。花易玄没有犹豫,当即出发前去救柳燕。临行前唐玉不解道:“整个武道七宗尽归你调遣,何故亲身前往?”花易玄沉声应道:“受人之托,当勿失于人。”唐玉何其敏锐,劝道:“世道庸俗,且不论他人之妻。你们之间亦有前缘,世风之下你这一身荣耀怎能不珍惜!”花易玄微微一笑,应道:“无奈之举只有无奈之法,唯有无奈而行。”
唐玉没有回应,花易玄性情虽像极了陈坦秋,骨子里却大有不同,甚至有些执拗。唐玉有些惋惜,堂堂纵横派,柳燕身为纵横派副使岂轮得到他出面?
花易玄此时心中亦有些忐忑,虽是为了承诺,但他只想看着她安稳,以欣赏之眼抿其形并无亵渎之意,如此虽有失磊落却不逆人伦。竟然柳燕来不了,如此一盘棋必会有人接手,他在与不在无关紧要。所谓眼观大局,不论台面上有多少人,无论是武道七宗还是异端势力,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这些小打小闹只是试探罢了。随着花易玄下令,雁行城中的武林盟下属开始反击,围攻那些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杀手。同时隐藏在市井中的武林盟随行人员,下属帮派,以及盟网人员开始不断传回柳燕所在的讯息。
竟早有预料,北侯牧云端也懒得浪费时间,其选了雁行城下游的江边葫芦口静静等待。此时的他有些顾虑,云都的建制相互不依存,虽能减少运用却很危险。无论将来结局如何,东皇都会利用与朝武敌对的契机整合云都,这一切也许在其创立云都时早已谋划好了。所谓东皇门生,西后,南冕,北侯三部皆明目张胆的安顿了不少。作为云都内部,西后,南冕,北侯都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云都弟子皆从摩尼教教义转化而来,摩尼教本身又有所区别,要账彻底整合岂是那般容易?东皇在云都的地位太高,众人只有仰视敬慕,天威之下无人会接受他如常人那般的权谋之术。
牧云端选择走的下路,花易玄则直接选择了飞翅,相距二十余里的距离顷刻便至。沿途云都的探子同样将讯息传给了牧云端。牧云端有些愕然,柳燕虽与花易玄待了些日子,但武林盟没有声张。当年若无张少英横空出世,也许今日柳燕便是花夫人。牧云端忽然心生一计,当下离开葫芦口去了江对面沿江高岸的小村子。
此时其他三女被牧云端放在了客栈,等候纵横派横网人员前来接应。官道上白教东行五部六十余众皆蒙面以待,独将柳燕的马车裹在里处,花易玄来时见到的便是此景。昔日他与陈坦秋抓捕江洋大盗,追击逍遥城部众时,陈坦秋便喜欢独行冒进,花易玄完美继承了这一点,否则以其武林盟主之尊不会狼狈至此。瞧得这些人戾气迸发,花易玄已决心大开杀戒。平日处理武林盟事宜皆以权宜为适当,这些人间败类是不可调教的,虽然他们只是权谋之下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