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被撵回了小伙伴队伍里头, 不用他领路了。主要是李二陛下怕让他再张嘴吧啦吧啦讲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把这糟心弟弟揍一顿。
见过能胡扯的,没见过这么能胡扯的!
亏得这些话是在自己人面前说的,要是跑去松赞干布和禄东赞他们面前说, 这小子怕是活不过明天了。
马场就在眼前,李元婴被赶回去狄仁杰几人身边,很不高兴地控诉李二陛下过河拆桥的可耻行径。在场的除了卢照邻都是老熟人了,大多清楚李元婴是什么德性, 一看他被李二陛下赶走就知道肯定他又发挥了他那过人的气人才能。
好在李元婴也没真觉得自己是在干好事,抱怨几句便消停了, 没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发表刚才那番敦亲睦邻言论。
李元婴放下对李二陛下的不满, 开始积极了解新朋友, 主要是问卢照邻范阳远不远, 风景怎么样,有什么好吃的。
范阳离长安确实远得很, 在幽州那一带,隶属于河北道。
范阳卢氏是五大姓之一, 源远流长, 底蕴颇深,卢照邻言谈举止也比寻常少年要沉稳从容。他与卢氏其实不算特别亲,但房玄龄身居相位, 他这次来长安求学自是得拜访一下本家堂姑。
没想到卢氏听说房玄龄要来太和宫, 竟叫房玄龄带上他, 这才有了他参加滕王阁宴会的事儿。对于李元婴的问题他都耐心地解答, 说起话来不疾不徐,自有一番异于寻常人的气度。
李元婴夸道:“看来你不仅诗写得好,文章也一定写得不错。”
卢照邻有些赧然:“我还在跟先生学习。”
李元婴让他不用谦虚:“看你言谈很有章法,写文章肯定好的。”提到这个,他又和卢照邻说起自己和几个小伙伴明年都要参加春闱的事,当然,高阳除外。为了不显得高阳太不学无术,李元婴挑了个优点来夸,“高阳不爱读书,但也可棒了,马球打得很好,每次登高也总冲在最前头,好像永远都不会累一样。”
高阳冷不丁被李元婴揭了底,气道:“谁说我不喜欢读书了?我也喜欢看书的!”
李元婴觉得很稀罕,高阳居然反驳说自己喜欢看书!虽然不知道高阳怎么突然转了性,但李元婴也没戳穿她,只说:“对,其实也挺喜欢看书的。”
卢照邻自是不会对女孩子评头论足,只能腼腆地笑笑。
高阳觉得卢照邻笑起来真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少年郎笑起来都好看,要是天天能看着他这样笑,肯定连吃饭都比平时香!
一行人走到马场,拉出从吐蕃带回来的良马看了看,又牵出繁育出来的马驹溜了溜,都觉得这个马场建得不错,将来必然能给大唐养出一大批上好的战马!哪怕次一等的马,也是难得的畜力,用起来可以减轻不少百姓的负担。
李二陛下心情大好,带着人回翠微宫用晚宴,宣布当晚在翠微宫住下。
李元婴闲不住,夜里叫小伙伴们出来散步赏月,顺便把卢照邻也叫上了。一行人这里溜溜那里溜溜,想聊什么就聊什么,欢快得很。
经过几次接触,卢照邻对李元婴已经彻底改观,李元婴绝对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纨绔宗室,相反,他的很多见识比之世家子弟也不算差,他的胸怀和抱负更是远超于同龄人。
至少卢照邻时不时被李元婴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长留长安和李元婴一起做一番大事。
李元婴也从卢照邻口里听说不少关于他的事。
世家子也不好当,卢照邻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所以从小被家里严格要求,学什么都要多要快,待人接物也得端方有礼。他从能记事起便已开了蒙,读书练字从不间断,本来就聪明的脑袋瓜磨练得越发灵光。
家里见卢照邻出色又懂事,前几年就送他前往扬州求学,拜的先生叫曹宪,是隋朝时极有名的文字学专家,曾给《尔雅》做注释,李二陛下曾下诏让他来长安当弘文馆学士,他以年事已高为由拒绝了,但众人也都知晓他是个连李二陛下都认可的饱学之士,各方士子络绎不绝地前往扬州向他求教。
卢照邻跟着曹宪学了三年,曹宪认为他天赋颇高,跟着他一个老家伙不太好,便给他推荐了另一个老师:王义方。此次卢照邻来长安正是为了拜见王义方,同样善治苍雅之学。
所谓的苍雅之学,其实就是研究文字的学问,主要教材是《苍颉篇》和《尔雅》,所以称之为“苍雅”。
李元婴稍微了解一下卢照邻平时都学些什么,头皮有点发麻。怪不得人家能是代代相续的世家,卢照邻年纪小小的就这么努力,真不是很多纨绔子弟能比的!
李元婴道:“真辛苦啊。”
卢照邻道:“习惯了便不觉得辛苦。”
李元婴更同情他了,这得苦多久才能苦习惯啊!
小年轻们溜达了一圈,李元婴十分殷勤地送魏姝回去,当然,主要目的是去关心关心魏征。最近魏征总对他摆黑脸,李元婴觉得该献的殷勤不能少,必须得在魏征面前多刷刷存在感。
李元婴跑到魏征那边,和魏征说起自己新认识的小伙伴。他说道:“以前我没怎么接触过世家子弟,现在认识了,觉得他们会成为世家是有道理的。”
魏征自己娶的可是裴家之女,自是知晓世家的好。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一反平时的节俭花重金为儿子求娶世家女。
魏征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李元婴最让魏征满意的一点不是他的身份,也不是他的受宠,而是他的可塑性。他教育李元婴,“人最难做到的,往往是知人所长、知己所短。”
很多人不喜欢一个人、或者与某个人敌对,眼里根本看不到对方的优点,只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好的。看别人成功,不去思考别人为什么成功,只气愤老天不站在自己这边。对于自己,很多人同样非常盲目,总觉得自己哪都好,自己做什么都对,失败了都是别人的错,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种盲目正是很多人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的原因。
李元婴被魏征肯定了一句,高兴得很,把魏征的教导听得格外认真。末了,他又和魏征提起卢照邻要拜的老师叫王义方,不知道厉不厉害,厉害的话他也想去见见。
听李元婴说卢照邻要拜王义方为师,魏征便评价道:“义方清正方直,学问也不错,眼下在弘文馆任职。”
既是自己人,魏征也没隐瞒。当初他看这王义方品行端方,学识不凡,还想将裴氏娘家的侄女说给王义方,但是王义方拒绝了,明显不愿攀附权贵。
李元婴听了,嘀咕道:“这有什么,即便娶了,您也不可能给他走捷径的!”
魏征喷起人来张弛有度,该夸李二陛下的时候也夸得很有水平,所以一直都没喷出什么事。但是他既然是李二陛下竖起来的标杆,就不能轻易倒下,绝对不能让人抓到小辫子!
所以李元婴觉得那王义方担心攀附权贵什么的完全是多虑了,魏征又不会给他以权谋私!
魏征瞪他。
李元婴不吱声了。
魏征赶他回去睡觉。
李元婴和魏征那么一聊,还真这个对王义方有了点兴趣。他是要去封地,总是要有点藩佐的,虽然萧师答应给他介绍点学生,但朝廷那边不还得安排个长史之类的过来监督他、规劝他吗?这刚正不阿的直脾气,怎么看都很适合当长史!
最重要的是,要是把王义方挖走,卢照邻不得跟着他老师走?他可以顺便拐带一个小伙伴,一举两得,美滋滋!
李元婴说干就干,回去后把《苍颉篇》和《尔雅》找出来研读了一番,挑出几个角度刁钻的疑难问题备用。回京之后,他屁颠屁颠地跟在卢照邻屁股后面去拜会王义方。
卢照邻虽觉得李元婴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奇怪,但也不介意与他结伴登门。
可惜很快地,卢照邻后悔了,因为李元婴规规矩矩地跟他进了王家的门,接下来就开始放飞自我,和王义方讨论得热火朝天。
李元婴一点都不像是临时抱佛脚的,提的问题既有深度又有广度,连卢照邻乍一听都觉得一脸懵逼,还是王义方逐一解读之后才看看听懂。
卢照邻觉得有些羞赧:比起他这个来拜师的,李元婴更像求知若渴的好学生怎么办?
好在李元婴问题问完后就消停了,乖乖坐在一旁看卢照邻拜师。
王义方知道卢照邻是曹宪介绍过来的,又是范阳卢氏的子弟,自是不会拒之门外,爽快地收了这个学生。
李元婴又屁颠屁颠地跟着卢照邻走了。
走出大门,李元婴还和卢照邻夸:“你这老师不错。”有的人自己饱读诗书,能教给学生的却很少,像萧德言那样善于引导、善于教人的终归是少数。虽才见了一面,李元婴却觉得王义方是会教的那一类!
卢照邻点头。
两个人在天街分别,一个回了房家,一个回了宫。李元婴回宫后径直去寻李二陛下,和李二陛下说起自己相中了一个长史!
既然卢照邻已经拜师了,可得抓紧拐走他老师!
李二陛下听李元婴这次不仅提要去封地,还把长史都挑好了,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让他滚出去。他说道:“你说说,你相中谁了?”
李元婴说:“叫王义方的!老魏和我说,他曾经想给他和裴家做媒,他给拒绝了。这脾气多臭多硬啊,当长史正适合!有个这样的长史,我要是做点不该做的肯定会被他挑出来上报!”
李二陛下被他气笑了:“你就不能不做不该做的吗?”
李元婴道:“我怎么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说术业有专攻,这该留给专业的干,长史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李二陛下道:“行了,我心里有数。”
李元婴听李二陛下没再说不让他去封地,心中暗喜。果然出了国子监,去封地的事就有希望了!他也不多留,说完了长史人选就跑,坚决不招李二陛下烦。
李二陛下看着李元婴欢快跑走的背影,搁下手里的折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长孙无忌老来说得提防李元婴着实是多虑了。要是给这小子当皇帝,说不准没三天他就闹着要退位让贤!
不,三天太久了,大概过不了夜!
宫里风平浪静,房玄龄家却不怎么平静,主要是卢氏听卢照邻说今天是和李元婴一起去拜访王义方的,气得肝疼。房玄龄回来后,卢氏和他说起这事还气愤得很:“我都已经让照邻避着点他,怎么还是让他找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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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我不仅找上你侄子,我还要把他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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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保全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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