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卢家。
范阳卢氏作为雄踞范阳多年的世家, 家族之中有许多分支, 卢照邻一家在其中并不起眼。当初若不是房玄龄对他的才华多有赞许, 他也不可能受邀到房家做客。
也因此, 这次卢照邻游学归来, 不曾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就是这么不起眼的卢照邻, 给他父母带来了一个把他们炸懵的消息:他想尚主!
而且,卢照邻喜欢上的公主, 还是和房玄龄家房俊解除婚约的那个。哪怕他们家在家族里有点边缘化,但也听说了高阳公主跑平康坊堵房俊的事。
这出闹剧无论对哪方来说都有很不好的影响。房俊就不说了,还没成亲就流连平康坊, 看着不是良配;高阳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 哪家女孩儿像她这样直奔平康坊逮人的?听人说, 在那之前他们这对未婚夫妻已经在平康坊遇上过, 甚至还争夺同一个歌姬!
卢照邻认真而柔和地说:“她和传言不一样。”她有着与他截然相反的冲动、开朗、热情, 他们的相遇就像是两个世界的碰撞与融合。卢照邻挑拣着高阳的好与父母细细地说了,目光灼灼地望着父母说道, “孩儿知道很难, 但是孩儿想试试。”
卢父卢母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叹息。他们顶着范阳卢氏的名头,听着清贵不凡, 但也有许多难以对人言说的难处。卢照邻想娶公主,若是能得族长点头也不是办不到, 但族长肯定不会点这个头。
本家那边显然不会为了卢照邻去开这个口。
卢照邻郑重地朝父母一拜, 说道:“爹娘不必为我去求人, 只要你们应允了,我自会尽全力去争取。我如今随着王先生学习,在滕州也出任不错的职务,等我在滕州做出些贡献再请滕王殿下帮忙做媒,求娶高阳之事就有成功的希望。”
卢照邻这一趟回来并没有非让父母豁出脸去求人帮他求娶公主的心思,他只是想获得父母的认可,不在这期间被塞个未婚妻,其余的他准备自己去争取。
见卢照邻神色坚定,卢父卢母叹了口气,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他们这个儿子自幼出色又好强,总勤勉得让他们都担心他身体吃不消,难得他遇到个喜欢的人,他们怎么好阻拦?
卢照邻父母这边刚应允个卢照邻时间去争取,房家那边的信又送到了卢家,信是卢氏写的,目的自然是为房俊求娶卢家女儿。不娶公主不要紧,娶个卢氏女也足以让很多人羡慕妒忌恨!
卢氏算盘打得很好,这封信却让她嫂子很恼火。她上回给卢氏提了两个人选,卢氏都不满意,话里话外是想娶她嫡出的女儿,谁不知道他们家女儿秀外慧中、相貌出挑,属于一家有女千家求的那种,卢氏轻飘飘一封信就想娶了去,做梦吧!卢氏不满意她挑的人,她还不想帮卢氏出这个面呢!
卢氏嫂子和卢氏兄长闹了场脾气,夫妻俩默契地对卢氏这封信采取冷处理的态度。
……
范阳卢家被逮着薅了两次羊毛,虽然暂时没薅着,但也足以让卢家诸人郁闷了。卢照邻在家中陪伴父母数日,又去拜见了诸位长辈,这才怀揣着迎娶心上人的勃勃野心踏上回滕州的桂城。
李元婴在长安没闲着,他不能出去,但他身边的人可以出去。他叫人去打听了一下房家的近况,很快了解到卢氏把房俊身边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心求娶娘家侄女,好来个亲上加亲。
由此可见,卢氏不是不能管儿子,不是不能把儿子拾掇得像模像样,而是着实不想给儿子娶个要供着的公主,所以才放任儿子放肆风流。这妥妥就是瞧不上皇室啊!
李元婴把情况摸得透透的,开始去李二陛下身边煽风点火。李二陛下和房玄龄每天见面,对房玄龄很是倚重,自也知晓房家在给房俊说亲的事。
解除婚约已经过去一年,房家此举无可厚非,李二陛下也不忍心看老房天天发愁,自然不会怪罪他给房俊另觅良缘。
本来李二陛下对这事是乐见其成的,可禁不住李元婴在旁边吹风,渐渐地也觉得老房媳妇不地道。怎么和高阳订婚就管不好儿子,想求娶娘家侄女却能管好了?
当然,没弄清楚李元婴葫芦里卖什么药,李二陛下没上他的当,老神在在地听李元婴告叼状。到李元婴急得抓耳挠腮了,李二陛下才问他:“那依你看,我得下令让他别娶妻了?”
李元婴一听,知道机会来了,马上说:“别人的家事,皇兄您怎么好插手?我听说您上回插手老房和他媳妇的事,结果他媳妇二话不说把你让人端上来的假毒酒给灌了下去。所以说,别人的家务事不好管!”
李二陛下点头说:“那你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李元婴道:“老房家的事您管不了,但是高阳的事归您管啊!您一道旨意就能把高阳的婚事定下来,可比老房他们快多了。”李元婴哼哼着说,“我们抢先把高阳的婚事定下来,气死老房和他媳妇!”
李二陛下肃颜看向李元婴。
李元婴一脸镇定,看不出半点心虚。见李二陛下直直地望着自己,他还很奇怪地问:“怎么?我这个主意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
李二陛下淡淡询问:“那你说,我把高阳许给谁好?”
李元婴马上接茬:“我倒有个人选,皇兄你看看成不成!”
李二陛下挑眉看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李元婴道:“卢照邻您记得吗?在翠微宫的诗会上他写了首诗,您还夸他写得好的,多有才华一年轻人是不?您想想看,老房他媳妇还在为房俊求娶她侄女,我们已经抢先一步把高阳许给卢家子弟,她岂不是会更气!”
李二陛下道:“听起来是不错。”
李元婴大点其头:“当然不错,我和卢照邻相识也一年多了,对他也算了解。”他有理有据地给李二陛下分析,“他人聪明,做事又踏实,为人沉稳可靠,性格完全和高阳反着来,正好可以包容高阳有点任性的小脾气。”
李二陛下听了未置可否,打发李元婴自己玩去。
李元婴不晓得李二陛下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灰溜溜地跑了,准备改天再继续游说。
李元婴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李二陛下后脚就让人去彻查卢照邻,看看卢照邻是什么时候和高阳有接触的、有没有和高阳乱来。
李元婴给高阳和卢照邻牵线的心思昭然若揭,绕那么大一圈猛夸卢照邻一通,李二陛下看不出来才怪。若是卢照邻当真优秀,李二陛下也乐意把高阳许给他,但前提是他们没有私底下搅和在一起。
世上没有一个家长想把女儿许给一个没定亲就想把人骗到手的恶劣家伙。
要是李元婴不仅不拦着,还敢从中牵桥搭线,李二陛下也不打算轻饶他!
李元婴对李二陛下的一系列安排一无所知,每天兢兢业业地跑去李二陛下面前煽风点火。结果有一回他抹黑房家抹黑得正起劲,没注意到房玄龄到了外头,当场被房玄龄逮个正着。
房玄龄气得不轻,当场质问李元婴:“不知臣哪里得罪滕王殿下了,让滕王殿下对臣这般不满!”
李元婴忙不迭地说:“没有没有,我就虽口说说,老房你别当真,就当没听到好了!”
房玄龄气不打一处来,这次还是他听见的,他没听见的时候李元婴不知告了多少回叼状!他自认也没得罪过李元婴,李元婴为什么天天跑李二陛下面前上他眼药?
李元婴见房玄龄真生气了,乖乖坐在一边听他们议事。等他们商量完正事,李元婴亦步亦趋地跟在房玄龄屁股后面往外走,要给房玄龄赔礼道歉。他对房玄龄真没意见,只是战略性抹黑而已!
抹黑了这么多天也没见成效,李元婴现在有了个新主意,屁颠屁颠追在房玄龄屁股后面跑了一段路,成功磨得房玄龄停下脚步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李元婴拉着房玄龄的手说:“老房啊,高阳和你们家房俊的婚事没成,我和皇兄都很遗憾。本来是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话,硬生生闹成这样,真是太叫人惋惜了。”
房玄龄很想把李元婴的手甩开。
李元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讨人嫌,还把房玄龄的手抓得死紧:“我有个好主意,可以把这事再次变成千古佳话!”
房玄龄深吸一口气,问道:“什么好主意?”
李元婴道:“你帮你外侄卢照邻提个亲,让皇兄把高阳许给卢照邻吧!这样一来,你们家房俊迎娶卢家女,我们家高阳嫁给卢家子,彼此恩怨全消,又成了亲戚,岂不成就了一桩足以流传千古的妙事?”
房玄龄被李元婴的奇思妙想惊住了。
亏他敢说!
虽说卢氏现在对卢照邻这个侄子不太喜欢,可也不等于卢氏愿意让他出面帮卢照邻出面求娶高阳!
这算什么事?!
房玄龄望着李元婴:“你这些天就是在忙活这事?”
李元婴都说破了,也不藏着掖着。他说道:“我觉得高阳和卢照邻挺般配的,让他们凑一对有什么不好?你要是能亲自帮卢照邻提个亲,才显得解除婚约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高阳和房俊不适合。要是他们能各自嫁娶,幸福美满过一辈子,还有谁敢说他们半句闲话?反正我觉得这样对谁都好。”
房玄龄沉默下来。
听李元婴掰扯了一通,他竟觉得李元婴讲得挺有道理,要是他能给儿子和高阳都谋桩好姻缘,往后再没有人会拿他们过去的婚约来说事。
只不过,李元婴提出卢照邻这个人选,莫不是因为高阳和卢照邻已经有了私情?
房玄龄隐晦地把自己的疑问问出口,
李元婴听了,哼道:“他们敢?没过明路之前他们敢乱来,我第一个打断他们的腿!”
见李元婴的话不似作假,房玄龄便点头应了下来,说道:“我回去再想想。”这事他得和卢氏商量才行,要不然卢氏一准要挠花他脖子!
李元婴也不急,让房玄龄只管好好想。
房玄龄无奈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殿下莫要再在陛下面前抹黑房家了。”
李元婴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答应:“一定一定!”
李元婴答应得痛快,心里却觉得自己也没黑房家,现在房家撑得起来的也就只有在他大侄子身边当值的房遗直。但房遗直没遗传到房玄龄的多谋,却遗传了房玄龄的优柔寡断,守住爵位还可以,开拓进取不太行。
至于房俊和房俊以下的,都没看出什么出色之处,不像是能在哪个领域大放异彩的。所以他针对房家发表的一些评议,在他看来都是大实话!
房玄龄看得出李元婴答应得很敷衍,却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让李元婴别跟着自己了,李元婴还在禁足期间、什么事都不用干,他可忙得很!
李元婴目的达成,自也不跟着房玄龄跑了,屁颠屁颠回去和魏姝她们一块玩耍,耐心等着李二陛下那边拿主意。
实在不行,他再想别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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