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门口直挺挺杵着的那帮“东西”显得更可怕了,他们明明都是人,身上穿着穷苦人家常穿的粗布短打,可被雨水冲刷着都那般麻木的神色,偏偏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尤其是当他们脸上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你瞧时,像被隐藏的暗夜妖魅死死盯着,就更诡异了。
扶璃在这种时候通常都很乖。
她将自己猫在桌旁的阴影里,一点身形都没露出来,就这么任假冒的“村长儿子”上了轿。
听着那“笃笃笃”“笃笃笃”敲地板的声音远去,扶璃才舒了口气,从桌面下钻出来。
她远远地张望一眼,那队伍已经毫不在意地走入雨幕中。速度倒是不急不缓,正好可以让她坠在队伍后面。
这时候,她才有时间来观察这些来“人”。
队伍不长,只十来个“人”。其中有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个板舆,竹子做的一块四四方方的板子,前后用两根木棍绑了,驾在那两“人”肩上,晃晃悠悠地地往前走。
板舆上,紫云仙士身姿笔挺地坐在那,雪色的袍角泄下来。雨水滴落在他身上,也冲刷着那些“人”。他们都不在意。
雨水淅淅沥沥,这些“人”一蹦一蹦,将地面敲出“笃笃笃”的声响,竹子做的板舆偶尔晃晃悠悠,发出“空空”的声音……
除此之外,周遭安静极了,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老实说,扶璃有点怕。
她从来天不怕地不怕,当着那么多修道有成的仙人们,也能自若不见紧张。
扶璃唯独有两样怕:一怕死,二怕鬼。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正常的普通人,哪有普通人走夜路,下着雨还一蹦一跳。就连抬竹子板舆那两“人”,也不肯好好走路。
抬着紫云仙士,也是一蹦一跳,“笃笃笃”的,往前跳着走。
倒有点像传说中膝盖不会打弯的……行尸。
而他们这队伍抬着板舆一溜往前的,不像是请人,更像是在……送葬。
扶璃不敢跟太近。
她到不怕被这些“人”发现,她就是怕鬼。
扶璃只能远远跟着,一边看那些“人”蹦蹦跳跳。
雨滴也落在她身上,凉气像是无孔不入,她只觉得脚底后背都凉飕飕的。
但一看板舆上紫云仙士依然端坐,头顶紫云都没歪一丝,完全不虚的模样,扶璃又莫名有点安慰。
那村落本就不大。
一行“跳尸”很快抬着板舆绕过老村长家的大槐树。大槐树后跟着是几排连绵的矮房。
他们一蹦一跳地,拐弯倒是又快又稳,很快绕过那些矮房,停在一座房子前。
那房子连先前路过的矮屋都不如,一看就很久没人居住,破落又小。
房前原本是有篱笆圈出个小院,现在篱笆上的树枝都烂了。
房子门板都没有,豁着门,不用进去也能看到荒草丛生的院子。
院中除了荒草,就是一口井。
扶璃没进去。
那些跳尸们停了片刻,又抬着板舆继续一蹦一蹦,朝院中蹦跳着进去。
跳尸们不会弯曲膝盖,跳得不高,眼看就要撞上高高的门槛--
扶璃站在门外看着,抬着板舆的两个跳尸也这样蹦跳着,也要撞上吧。
啊。
跳尸们轻轻松松,蹦过去了。
她有点可惜地叹了口气。
还以为最少,那两个抬板舆的跳尸会绊上那么一大跤,然后板舆上的紫云仙士就会“砰”得掉下来,摔个乱七八糟--
老实说,扶璃挺记仇的。
想起刚才他快把她脑袋切下大半,手上劲儿真大,她就很生气。
抬着板舆的跳尸顺顺利利跳到破落小院中,放了下来,紫云仙士平安落地。
扶璃悄悄地朝破落小院掩过去--她现在有点犹豫,要不要化为原型,那样可以藏得更好。
想了想,又放弃。
跳尸们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倒还好。
但她化为原型被紫云仙士认出来怎么办。
虽然说菟丝子长得和普通藤表面看来没什么区别,都是细细的藤,叶片什么,但不排除紫云仙士见多识广。
最关键的是,如果现在变回原型,那就变不回来了。
对现在的扶璃来说,幻化还只是一次性的。
虽然是菟丝子,扶璃还是有点嫌弃剥了皮的自己的。
不过幸好,这房子已经许久没用了。
院中疯长的草木比扶璃个子还高,她就算站直身体,里面也不太容易发现她。
跳尸们进了院子,也没转身,全都朝着里面,没注意破烂的门。
扶璃猫着身体,借着草木掩护,一点声都没出地穿过那木板都没的院门,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扶璃就是一愣。
这哪还是外面看起来荒草丛生、年久失修的破落户房子?
她眼前分明是一家富足人家的农家院子。
院中荒草没了,身后都快朽烂的篱笆也好好的,大门当然不可能是破烂豁口。
廊下还挂了红灯笼,将小院照得亮堂堂的,萧瑟破落气一扫而空。
门上贴着大大的红双喜,红灯笼照得“双喜”字愈发喜庆。
而且还有不少宾客们来来去去,他们可不像那些麻木的,好像没有表情只有黑沉沉眼睛的跳尸。
他们看起来都和普通人差不多,喜气洋洋走来走去,遇到彼此认识的,还能停下来打个招呼,笑眯眯地聊上几句。
一切都是那样平平常常,热热闹闹。
是村中富户准备婚礼的寻常模样。
如果不是扶璃一路跟来,亲眼见到跳尸们就是进了这里,也是亲眼看到院中的荒草丛生,她几乎要以为刚才才是一场梦境。
菟丝子也可以做梦的。
这时,一个长着圆盘脸,穿着蓝色粗布裙子的妇人见了她,脸上立刻堆起喜气满满的笑容朝她走过来:“霜丫头来了啊?”
“来来来,快进来,进来!”妇人道,“姨给你抓两把糖!”
扶璃眨眨眼睛,霜丫头?
还有糖吃吗?
听起来有点好玩。
她脸上带了笑:“谢谢姨!”
“哎呀,嘴真甜!”
妇人果真领着扶璃进门,抓了一大把酥糖塞她手里:“来,吃糖。”
扶璃抓着酥糖,左看看右看看。
房间里自然也不是那破落模样,堂堂皇皇的正厅打扫得干干净净。
房间正中央空出一大块地来,地面铺着红色粗布毡。
对着门的墙上贴着个大大的“喜”字。
房中到处点着红红的蜡烛,洒下满堂喜气。
房间里也有很多宾客。
他们就和门外那些“人”看起来差不多,穿着干净的衣服,脸上堆满喜气,坐在两旁的四方八仙桌上,时不时还小声谈笑几句。
这些“人”常常看向同个方向,似乎在等什么开始。
妇人见扶璃不吃糖,看看她,问:“霜丫头,怎么不吃糖,你不是最喜欢吃糖吗?”
她笑着,语气亲切又关心,就是熟悉的大婶样子。
扶璃去看她眼睛。
妇人脸上笑容再满,也没染进她那双眼中。
扶璃看她,她也看扶璃。
那双眼睛没有一丝笑意,越看,越和那些跳尸们黑洞洞的眼睛一样。
扶璃盯着她眼睛看久一点,觉得那好像不是眼睛,是两口深潭。
深潭静水流深,表面看从不能看透深浅。
但仿佛她只要说一声不喜欢,就会被深潭咧开大大的嘴,一口将她吞下。
扶璃如果是普通人,恐怕会吓得立马将糖丢开,坚决不吃。
这妇人,这房子,这些宾客,这什么酥糖……一看就不正常嘛。
可她偏偏不是普通人,她压根连人都不是--
于是,扶璃将酥糖往嘴里一丢,还嘎嘣脆地嚼了两下,笑眯眯甜甜夸赞:“姨,真好吃。”
妇人黑洞洞的眼睛依然盯着她,像是不甘心。
扶璃开心起来。
她当着妇人的面拆开酥糖,又扔了颗到嘴里,嘎嘣嘎嘣嚼得香甜。
一点事没有。
妇人黑洞洞的眼睛对着她,咧嘴笑了:“爱吃糖的都是好孩子,好孩子。”
说着,她又咧了咧嘴。
扶璃发现,不止她眼睛黑洞洞,笑容也是古怪的。
她好像,咧嘴扬起唇角,就是在笑,一套固定的动作,连扬唇的弧度都一样。
扶璃又看那些宾客。
四方桌周围坐着的人,堆满喜气的笑容弧度,果然也是一样。
扶璃注意到,有两个总是会说笑谈天的宾客。
他们每隔片刻,左边中年男人会转头和右边的年轻男人说一句话。
年轻男人回一句。
中年男人再说一句,年轻男人又回一句。
这样重复三次,中年男人点点头,笑笑,结束聊天。
隔一会儿,他们又重复一模一样的动作,左边中年男人转头,我一句,你一句……点头,笑笑,结束聊天。
他们笑的模样,和妇人一样。
眼睛也黑洞洞的,像是会噬人的深潭。
喜堂,宾客,跳尸,酥糖……
扶璃还在嘎嘣脆地嚼着酥糖,她越吃越快,脸上笑容也越来越甜。
不就是,大家,都不是人嘛- -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唢呐声。
“新郎来了!”
“新郎来了!”
“可以开始了!”
“鞭炮!鞭炮!鞭炮点起来!”
宾客们顿时骚动起来,聊天的也不聊了,脸上齐齐露出笑容。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混着热闹的唢呐声,将喜堂渲染得极其热闹。
妇人也给扶璃安排了位置,她坐在宾客的椅子上,伸着脖子去看随着唢呐踏进来的新人。
新娘带着红盖头,一身红嫁衣,袅袅娜娜地如一团红云飘进来。
旁边一人也踏进门来,红璞头,红色郎倌服,牵着一段结成花的红色丝绸,一脸的喜气洋洋。
扶璃眯着眼睛,总觉得这新郎有点熟悉。
不过扶璃有个臭毛病。
不重要的人,她一般不会去记。
大概也是个不重要的人吧…
这时,也穿着一身红的傧相开始唱起来。
“吉时已到!”
“开始拜堂!”
一对新人站在了大堂里。
“一拜天地!”
新人肩并肩,面朝门外一拜。
“二拜高堂!”
新人肩并肩,面朝空出的两张椅子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新人这时面对面,新娘已经下拜,而新郎却像是膝盖打不了弯,迟迟没弯下去。
宾客们轰然大作。
“这是怎么了?”
“不拜了?”
“怎么回事?”
扶璃发现,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身子竟开始颤抖起来,她抖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厉害,到了后来,竟伸出尖尖十指,指尖扯着鲜红的盖头,一用力--
盖头落了下来。
扶璃发现,哪儿还有热闹的喜堂?
她分明还站在荒草丛生的院落里。
而眼前的一切诡异到了极点。
明明还在下雨,篝火却在黑暗里跳跃。
咧着嘴的跳尸们围着一口水井。
水井前,横着一只切断了喉咙的大公鸡,公鸡血流了一地。
一具骷髅穿着红嫁衣,就这么站在血里,和紫云仙士相对。
紫云仙士手中执了剑,剑横在女骷髅面前。
女骷髅却“咯咯咯“笑着,红色大袖张着,无视长剑,一圈一圈地转着圈:“…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扶璃悄悄挪过去,走到紫云仙士那:“你不跟她拜堂,她就疯了?”
紫云仙士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女骷髅却突然停住,红色大袖在鬓边玩着,朝紫云仙士“咯咯咯”笑:
“林郎,你就留在这,跟妾身岁岁长相见好不好?”
话落,那白骨却已经化成丝,猛地朝紫云仙士卷来。
扶璃下意识往后一躲,却见紫云仙士一泓雪亮的剑光,那丝便应声而断,落地。
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红嫁衣像失了支撑,飘飘洒洒落到地面,旖旎在地上,像一滩血。
扶璃眨眨眼睛:“没了?”
紫云仙士却持剑过去,剑尖微挑,扶璃这才发现,嫁衣里还落了张纸。
那纸上写着…
“写了什么?”
扶璃眨眨眼睛。
紫云仙士低头,长指捻着那张纸,黑色发丝飘散落到他颊边,扶璃看着露出面具的那一丝白,突然有种掀开那面具看一眼的冲动--
她这才发现,紫云仙士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红色郎倌服,黑发披散,虚虚一眼望去,竟有种妖异的错觉。
“不是真身。”
紫云仙士抬起眼皮,这时,扶璃仰着头,正好看进他眼睛,火光跳跃在那双薄冰的眼睛里,她突然有种不敢直视的错觉--
不过也就一瞬。
“你的意思是,刚才那女骷髅不是域主的真身?你没消灭她?”
没灭了好啊。
说明这域主厉害。
现在的紫云仙士,扶璃自问是对付不了的,而她想吃到这块神仙肉,就必须有个厉害的压制他,她才能浑水摸鱼--
若是能和那女鬼做交易就好了。
扶璃漫不经心地想着。
其实她赶鸭子上架式地跑到这,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唯一知道点的消息,都是蓼兰师姐告诉她的。
比如这域是人的执念形成,执念深重,造成了一方小世界,而这执念就是域主。
小世界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规则是域主的规则,世界是域主的世界。
厉害的修士在外界能发挥个十成十,到这,也就是身体比普通人强点、修为比普通人强点,最关键的是--他们是外来闯入者。
就仿佛一个不听话的小石子,丢到域主的小世界里,域主潜意识里就会排斥他们。
若是找不到真正的“域主”,就无法破域,而时间一久,这域里所有的东西、包括人,都可能成为拉你入地狱的工具。
这也是以紫云仙士的厉害,为何还要用替身符躲躲藏藏--到了域里,他无法利用天地元气,就如同被剪断了翅膀的鸟,或是脱离了水的鱼。
所以,从扶璃的角度来说,是不太理解为何有仙士会接那盏费力不讨好的槐荫灯的。
不过,现在,她却很高兴紫云仙士进来了。
“不是真身。”沈朝云看了她一眼,剑突然横到她脖子前,“你在想什么?”
想将你献上去,跟女鬼拜个堂。
扶璃笑笑:“幸好朝云师兄没事,我都快吓死了。若朝云师兄有事,阿璃也不活了…”
“是吗。”
紫云仙士的剑尖又深了一点。
扶璃的脖子又开始说滴滴答答淌血。
她有点嫌弃地看着那剑。
刚才指过骷髅的。
“草妖,”紫云仙士朝枯井示意,“跳井。”
“我?跳井?”
扶璃指指自己,眼睛瞪得溜圆。
“是啊,草妖,你之前不是说…”扶璃这才发现,紫云仙士竟然有这般恶劣的一面,“你愿意为我做一切?”
狗比。
扶璃忍不住骂了句娘。
~~
最后,在紫云仙士那双美得过分的眼睛注视下,扶璃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下了井。
跳下去时,还有点悲壮。
万一折了腿呢?
也没事。
藤她没腿。
不过扶璃敢跳下去,也是因为她知道,紫云仙士在没确定她好还是坏前,是不可能真的叫她去送死的。
否则,在太阿广场就不会为她说话,确定她是妖后,不会放她一马。
可怎么说呢。
扶璃觉得,紫云仙士和她一开始想的不一样,守原则之余,也是有那么点坏的…
风“呼呼”地在耳边刮,扶璃落到井底时,只觉得像是砸在了一团棉花上。
睁开眼睛一看,居然是团软藤做的椅子。
只可惜,她这本家被她砸了个对穿。
扶璃将脚小心翼翼地从椅洞里抽出来,向四周望去,却发现,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这是一间人族女子的闺房。
红木拔步床。
青底莲花帐。
一副刺绣扇屏。
梳妆镜,妆奁,梳子…
妆奁半开,梳子随意地放在桌面,好像是主人梳妆梳到一半,被叫了出去。
扶璃走过去。
手指轻轻抚过桌面,却带起一层灰,她下意识想起那红骷髅。
如果是那骷髅,她恐怕也不愿意梳妆呢。
正要离开,扶璃目光落到妆奁,却是“咦”了一声,拉开最底下一层。
扶璃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红封纸。
这纸和老村长给的喜帖有点相似,只是更精致一些,红封的角落还用墨笔画了一株石榴树。
扶璃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她嫌恶地丢到一边。
作为花花草草的一类,她是很讨厌人族玩的熏香那一套的,对扶璃来说,那是花尸。
谁爱闻尸体的气味呢。
不过,过了会,她又重新将红封纸拿了来。
人族女子最爱将重要的东西放在妆奁里,而且这红封纸一看就放了很久,纸上的墨字氲开来,倒像是掉了几滴猫泪。
应当是很重要。
扶璃努力辨认了一会,却还是只认得出“两姓”“良”啊“红”啊“花”之类的字,剩下的就和她眼对眼了--白搭。
扶璃有点后悔。
这样看来,小草念她的时候,她应当多学几个字的。
现在却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想起方才她问紫云仙士纸上写了什么时,那人的模样,扶璃气闷地将红封纸往兜里一放,继续探。
什么都没有。
她试探性地喊了句,没将紫云仙士喊来,嘴巴反倒被捂住了。
“嘘。”
扶璃眨眨眼睛,仰头看着捂住自己的…
“书生?”
刚来时给她领路的那个书生。
他怎么会来这?
书生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扶璃点点头,等书生一放开她,立马就退得远远的,只是面上还笑盈盈的:“书生,你怎么在这?”
这可是井底。
书生又朝她作揖:“小姐您再看看我。”
扶璃看着书生,他没提灯笼,青色长衫,一身书卷气站那,脸色还是黄。
她终于明白过来:
这是个鬼。
死的。
扶璃寒毛直竖,她是真怕鬼,可对着书生那眼神,不知怎么的,又不怕了。
“抱歉,吓到小姐了,只是有件事,”书生道,“我无人可托,只有小姐能看到我,我便也只能托付给小姐。”
扶璃可不是那等爱助人为乐的。
她想了想:“那你帮我做两件事。”
“只要小生做得到。”
书生道。
扶璃从兜里将红封纸递给他:“第一件,你念一念,这上面写了什么。”
书生目光落到红封纸上,笑了笑,眼神温柔:“这是婚书。”
“婚书?”
“是,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书生抬头,他念起婚书来声音不疾不□□明扶璃不太懂那句子意思,可不知为什么,竟也感受到了那婚书中的期许。
“很重要吗?”
扶璃将红封纸叠起,重新放回兜里。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当是…
“应当是重要的。”书生笑了笑,旋即道,“现在,小姐可以听一听我的请求了吗?”
“当然。”
扶璃抬起小胸脯。
书生带着她左转,扶璃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了一个密闭的石室里。
石室里蜷缩着好几个年轻男人,一见她进来,下意识手脚就是一缩。
扶璃捂了捂鼻子:“好臭噢。”
似是听见她的声音,那帮年轻人才反应过来,只是他们反应有些迟钝,过了会才问:“你,你是人?”
这个问题扶璃不想回答。
她别过头去。
书生又朝她作揖:“抱歉,我的这些村人被困在此处多日,求小姐救他们出去。”
扶璃想起老村长和这人说的话,数了数,确实是八人。
只是也忒臭了。
“这便是你求我做的事?”
“是,小生知道小姐和那位仙士是有大本事之人,必定能将我这些同村救出去。”
“那你还差我一件事,”扶璃想了想,“你当是见过那女鬼的吧?帮我将她引来。”
石室里的年轻人只看得见小姑娘对着空气说笑,吓得浑身发抖,一听她还要将女鬼引来,更是瑟瑟发抖。
“求,求…”
他们话还没出来,扶璃口中那女鬼就出现在了石室。
她依然着一身明红大袖衣,红衣白骨,杵立在石室内,有种森然的美丽和诡异。
“小丫头,”她语声森森,“你拿了我的东西?”
扶璃将婚书从兜里掏出来:“女鬼,你是说这个么?”
“找死!”
女鬼出手如电,可扶璃只是将手往红封纸上一放,女鬼便停了。
“你与我个交易,如何?”
扶璃笑嘻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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