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里高中并不禁止学生进出屋顶,有不少学生会在午休时来屋顶吃便当,故此还衍生出了「屋顶部」这个社团。
他们的主要职责是:「提醒学生禁止在屋顶留下垃圾,否则会被公示,将屋顶视为神圣之地,禁止一切不洁行为的发生」。
学校也乐于见到这样的社团出现,不仅不需要提供资金,还起到了监督屋顶卫生环境的作用。
于是,在上一届的结业式上,校长给「屋顶部」颁发了「可爱奖」。
真是除了名分外,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奖励。
早泉老师抱住膝盖视线笔直地看着他:“对不起,东悠。”
“怎么突然道歉,好可怕。”东悠自然而然地打开了罐装咖啡拉环,“早泉老师会喝咖啡吗?把嘴巴放在这里就能喝了。”
早泉老师看了眼东悠手中拿的咖啡罐摇摇头说:“不了,你就一瓶吧?”
“虽然只有一瓶,但对我来说并不是不可割舍的存在,再说了,早泉老师现在内心一定很饥渴吧?”
“......你怎么这么形容我。”
“你应该说「这就是东悠会说的话」才是。”
早泉老师伸出手要捏东悠的脸,却被东悠直接用咖啡罐代替。
可她接过后,还是用另一只手粗鲁地揉着东悠的头发。
“呜哇——”
早泉老师笑盈盈地说:“什么啊这种声音。”
“老师心情为什么不好?因为即将失业了吗?”
东悠比了下停止的手势,制止试图要将他头发彻底搞乱的早泉老师。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因为失业而感到心情不舒服......”
盯——
被东悠的视线盯的受不了,她那着急的样子看起来很有趣。
早泉老师脸一红:“好啦!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过这根本就不重要,毕竟教师的工作还能再找,别看我在这里教书,我好歹也是从明治大学毕业哦!”
她的语气中掺杂着高等学子的高傲。
“哇!那老师你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孽债让你在这里教书啊?还是神里高中里有什么能得到魔法的秘密吗?”
“东悠!”
早泉老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不过她的脸完全不适合展露生气的表情,看上去就是梅花鹿在卖萌。
东悠天真地轻笑着。
早泉老师一愣,脱口而出:“夜色渐浅,他的涉世历练也浅,只不过夜色正甜美,他却乖戾的很......”
东悠好笑的扬起嘴角:“是威廉·爱尔兰的《幻影女子》。”
“你知道这本书啊?”
“雾岛同学有看过,还用这句话来顶我的嘴,被她当成了一名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东悠不慌不忙地说。
早泉老师淡淡一笑,她脸上的妆比起早上时淡了很多,但是神情里却保留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纯真可爱。
早泉老师头枕在双臂上,侧向东悠:“东悠,对不起。”
“嗯?又来?早泉老师你没有做错什么。”
想起早上辅导室内的气氛,他露出苦笑。
听到东悠这么说,早泉老师毫不掩饰地皱起脸,表情变得有些不安。
“从大的方面来说,这只是神里高中的事情而已,和你一名学生又有什么关系呢?擅自将这么大的压力放在你身上让你承担,不如说是我们这些当大人的不行,甚至比你还要小孩子气。”
原来如此。
原来早泉老师意外地会担心这种可爱的事情——
东悠对此会心一笑。
在早泉老师心里,认为擅自把让神里高中变得耀眼的任务落在他身上,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行为。
面对她满怀着歉意和温柔酥麻的声音,东悠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这件事和早泉老师没有关系,因为你本身就不是可以决定的人,之所以会在那里,只是因为你是我的班主任吧。”
东悠心里抱着让她放松下来不携带罪恶感的感想,轻轻笑了出来。
然而耳边的轻轻细语还在继续。
“抱歉,我只是在想,会不会让你接下来的学校生活变得更加有负担,还有,真的,我和四宫老师依旧对你很看好的,我会在剩下近两年的时间内好好教导你的。”
早泉老师紧紧握住单薄的衣袖,像在安抚着受惊的鸟般看向东悠。
那模样让东悠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集中在她的碧波中。
为了转移她内疚的注意力,他选择说起别的话。
“老师,早上我确实生气了,所以能让我摸摸你的胸部吗?”东悠笑道。
“——嗯好的,啊?嗯?你说什么呢?!”早泉老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小脸一红,抱着自己身体的动作更用力了,“和老师开这种玩笑!”
“哈哈,早泉老师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变得有负担,我之前经历的那些事情都有目共睹,你见过我颓废了吗?”
东悠心想,她有点过于敏感。
早泉老师一愣,之后深深叹口气点点头,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两盏盆红枫栽上。
东悠顺着她的视线探去,红枫叶在微风下轻轻浮动。
“园艺部原来这么深藏不露。”他说。
早泉老师的神情变得柔和,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片橙亮的枝叶:“没有啦,这两盏是我养的。”
“老师养的?”
早泉老师嗯嗯地点头,畅快地伸长了腿。
“我打算接下去继续养三季黄枫,多肉,常春藤,矮牵牛,百日草.......”
她一口气说出了很长的品种,很多都是东悠不认识的。
早泉老师那充满光泽的眼瞳始终放在红枫叶上,脸上闪耀着喜悦的光辉。
“然后,在这里,我将搭建一个蔽阳棚,在这里放上除草剂和其他工具......”
她站起身,和东悠说起了眼前一片空地的准确部署,笑的灿烂,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鲜艳灿烂的花朵植被和迷人的芳香。
东悠看着早泉老师快要拍起手开始欢呼,但面前除了两盏红枫叶外,基本是空无一物,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教导主任是不会同意你在这里养那些东西的。”
“会的,一定会的,我会好好的照顾它们,而且重量也不重,对屋顶来说一点负担都没有,而且我也不会让学校出一分钱。”
早泉老师鼓着嘴不悦地看着东悠,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开玩笑似的赌气。
东悠忍不住心想,她对于未来想的真美好,是个对未来乐观的天才。
不过等到挖机一到位,这间教学楼将彻底坍塌,屋顶也将不复存在。
屋顶的盆栽植物秀,根本就无法实现。
不过既然她想的这么美好,东悠现在能做的只有在旁鼓励她。
“那如果真的实现的话,到时候就算老师突然来了生理期不能来,我也会来这里照料这些小孩的。”
“真的?”早泉老师一转身,扭扭妮妮地紧紧握住东悠的手,丝毫不感觉害羞。
“......既然我的话说出了口,就一定能做到。”
“台风天也是?”
“——呃,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
相较于在台风天爬上屋顶需要承担的风险,得到的回报实在是划不来。
“我当然也希望东悠能保证安全,不过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看着她那副完全不像是老师的模样,东悠在心里暗自露出了微笑。
七里滨、笔直的134国道,自铁塔延伸出的电线与海面,彷如全部被染成碧蓝。
海面上正一闪一闪地发着光,似乎藏着宝藏。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东悠。”早泉老师把头发拨到左耳,如此说道。
那成熟的表情让东悠的心跳漏了一拍,让人看了又总觉得内心有些难受。
“谢?谢我什么?”
“不知道,但我内心里的声音在提醒我,一直到现在,要谢谢你。”
“既然想感谢我就应该抱住我传递温热才对。”
“又在说这种惹人讨厌的话。”她娇嗔地埋怨道,“你这个总是多情又爱耍帅的假男高中生!”
假男中生又是什么属性......
东悠耸耸肩,抬起头看向七里滨。
进入134的红灯清晰可见。
国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远处的江之岛,在海面上游荡的帆船。
江之岛就像流着血液的怪兽,在相摸湾中沉睡。
“总觉得啊,沉在相摸湾里的江之岛真可怜,孤零零的。”她忽然说道。
东悠一愣,看着早泉老师用比平时更认真的神情说:“不是吧?它深受大家的喜爱,不管是下雨天还是刮风天,总会有人关心。”
「明天台风就要来了,江之岛会不会被吹走啊?」
「如果发生海啸的话,我们的江之岛会不会最先沉没?可以在它旁边砌墙吗?」
他心里想起这几句话。
早泉老师尴尬地干笑了几声:“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一个和江之岛一样更为复杂的存在,对于江之岛来说会不会更好。”
“......”
早泉老师悄悄瞥向他的侧脸,东悠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浮在海面上的江之岛。
他的外表很帅,脑子很聪明,又强悍又温柔,虽然在千米跑的时候总会被套圈,一直在惹女生欢心而遭男生怨恨,可总会无比笔直地往前看。
这个人彷如她在高中时期经常迷恋的英雄,因为总是依照着自己的心去决定重要的事情,并付诸全力。
这种男生,是最帅的。
◇◇◇
临近五点,东悠才走出校门口。
走到熟悉的岔路口,沿着前方的道路一直笔直前进。
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酸梅汽水,本来不喜欢吃咸的,可是今天却想换一种口味。
滴滴。
身后传来汽车的笛音,东悠没有回头,而是选择下意识地靠边站让出路。
滴滴——
喇叭声不择不饶。
怎么回事,开的是星际战舰吗?那应该飞在天上才是,怎么能下来和行人抢路。
东悠稍稍停下脚步,大口喝着酸梅汽水。
十码速的黑色轿车在他的身边缓缓行驶着,摇下车窗后,看见的是雾岛美姬。
“Hello!东悠!有空吗?”
东悠没有经过思考就回应道:“......有是有,可没有很多。”
“那上车吧,你似乎还没给我和其他少女一样的平等关爱吧?”雾岛美姬轻声笑了。
“......”
周围的一些人立刻投来蔑视的眼神。
东悠抓了抓脸颊,这是什么不成体统的话,太容易引人误解了。
不对,这句话好像起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