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马车行进,是往天牢的方向,疲惫的御景煊闭目养神,却对周遭一切警觉,一匹快马从后而来,交给张吉一物,张吉便转身呈上。
御景煊端坐车内,接过来细长竹筒打开,看到纸条上所述,是画如音已经离开苍梧郡画府,不知去向。
车外张吉听到召唤,立马躬身上前,从车帘里探出的修长手指却只将那纸条递与他。
张吉小心接过看了,不用车内人吩咐便恭敬垂首道:“奴才这就派人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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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风尘回到皇都,城门早已关闭,如音没有走大道,而是依着自己之前出城摸出的小路,一路蜿蜒而去,入了一片深林,再出来,已经是七王府僻静的墙外。
马儿直接栓在树下,翻进墙内,这是七王府比较僻静的院落,此刻又夜深, 无人走动, 如音往旁边多看了一眼,不远处亮着灯的小院,就是程子仪一直被禁足的地方。
皇宫里出了大事,即便是七王府里也安静许多, 如音先回了茗幽阁, 遇到正从房中出来的雁还,差点吓得大叫。
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如音低声道:“是我, 你的小姐!”
雁还反应过来,拉下如音的手着急看她身上:“小姐您怎么回来了?您不是在——”
如音将她拉入房中, “进去说。”
“小姐, 宫里出了大事了!”雁还将声音压得极低,急急道:“圣上、圣上驾崩了。四王爷还有李将军率领大军从瞿山关回来,逼向皇宫, 与太子殿下敌对……最后反被乱箭射死。”
如音正背对着她翻着自己的衣箱裙裳,听到这里一怔,转身:“御翎皓死了?”
雁还更靠近些忙忙点头:“王爷一直在宫里未回,只有陶总管曾回来安排府中,并严禁外出。”
提起御皇柒如音手中动作一顿,而后又继续找, 边道:“给我找身素色的衣裳, 我要入宫。”
“小姐,现在吗?”雁还熟知如音的衣裳物件摆放,过来翻找,不禁又道:“这时辰怕是……”
“不是现在, 但总得替我准备好,我回来一身风尘, 先沐浴。”
如音说着嗅了嗅自己肩头,路遇黑衣人之后, 她选择的小道更加隐秘,身上也不知被厉草划了多少道, 沾了多少露水多少灰。
将一套素色的裙裳搁放一旁, 雁还道:“奴婢这便去给小姐准备沐浴的热水。”
如音坐在自己熟悉的房间里,终于是可以放松歇口气, 不一会雁还又端进来一壶热茶和一些点心。
“现下只有这些,若是小姐还不太饿, 可以等雁还去给您煮碗面。”
“不用了,就这些吧。”如音拿起一块糕点, 一口热茶一口糕点, 这现下她心思不在,只要能简单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雁还又取来平时备着的肉干给月光,再倒了半碗水,小家伙便窝在如音腿边吃着。
后来沐浴时,入水感觉身上有些细微的刺痛,如音在烛火下看才发现,厉草不止划破了她的衣裳, 手臂上也有细细的伤痕, 而且早前肩背受过的内伤也隐隐有些疼痛,怕是今日骑马回来过于劳累。
沐浴过后雁还伺候如音歇下, 便退下了,如音躺在枕上,想着皇帝驾崩, 皇子谋乱,而今日之后,眼看就是太子御景煊要上位了,朝堂风云变化,还不知会有何变数,估计此刻人人自危。
辗转反侧,明明身体异常疲惫,却因心中有事迟迟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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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光,鸡鸣时分,辘辘的马车声由远而近,宽大华贵的车驾碾过石阶,入了宫中, 是太子的车驾。
楼宇之外,画玄朗收回目光,转身看到宫人扶着十皇子御思墨正从紫宸殿内出来, 道是在殿中跪了太久, 几欲晕了过去。
画玄朗向御思墨略一施礼, 御思墨明显精神不济, 被宫人搀扶着仍是尽力对画玄朗颔首致意,随后被宫人送往寝殿歇息。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画玄朗不禁想,现如今这诏月皇室子嗣中,除了太子御景煊,七王御皇柒,也唯有这位十皇子还有几分聪慧,其余的过于年幼,心性未定。
画玄朗悄然离开,走在宫巷之中,晨曦逐渐显露照着宫墙,远处钟鸣哀悼之声逐渐响彻整个皇宫。
宫巷转角之处,遇到长身玉立的男子走来,正是御皇柒,画玄朗顿了脚步。
“音儿已于深夜平安回到七王府。”
昨日入夜画玄朗收到苍梧郡画府飞鸽传书,画夫人道如音突然离家不告而别,不知去向甚是担忧。收到传信画玄朗身在宫中不好离去,只能派亲信去寻,同时也将此事告诉了御皇柒。
其实彼时御皇柒也已另有收到线报,已派出人手去寻,直到留在七王府的暗卫半夜来报,御皇柒这才悄然离开了皇宫,回了一趟府中,直到此刻才归。
如音在七王府睡下之时,并不知他曾入了房中,默默在她身侧坐了片刻,曾为她轻轻盖好锦被,还为她拨开额发。
“那便好。”
得知这个消息,画玄朗眉间放松几分,望着眼前男子俊美却略为苍白的脸色,不禁道:“你一夜未睡,还是要保重自己,音儿需要你。”
即使知道了他的腿并非表露人前的那般不便,但脸色是骗不了人的,况且当初妹妹在苍梧郡小住时,他从她的话语间也多少揣测出,御皇柒身上一直有未解之毒。
御皇柒向来清冷,但面对如音的父兄还是给予了多几分温色,微微颔首,“我有分寸。”
觉察有隐隐脚步声,御皇柒声音压低几分:“如今宫内局势瞬息有变,为了音儿安危,我会将她留在府中。”
画玄朗与他对看一眼,明了了他的想法,点头,两人便迈步往相反的方向错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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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音醒来时,睁眼发现所处环境不对,一下子坐起了身。
她昨夜明明回到七王府睡在茗幽阁的房中,怎的此刻却身处平日御皇柒用以疗伤的密洞之内?
捏了捏酸累的肩颈,目光落在榻边一页纸张之上,拿过来看,上面是她熟悉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