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守卫森严,丢是丢不了。
只不过他们那天折回去时,那小花袄已经不见了踪影。托了随行內侍去打问,才知道哭着要找爹的小团子可能是净身房跑早前出来的,这会既是找到了人,也就行了公事,送去了內侍馆歇着。
刀起刀落,叫金羽每每想起,都嗟叹不已。
更别提当年小侯爷听见这消息,也愣愣地缓了好半日。
不过——
冯姑娘既是女子,又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小侯爷应当会宽容大量。
金羽悄悄往窗里瞥了几眼。
他与裴衡止极为熟悉,坐在桌边的人影潇洒,可肩头却是紧绷。起身而来,每一步都踏得又沉又缓。
金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吱呀——
打开的木门里露出半张俊容,似笑非笑,“这粗苯的「婢子」的确是我家中之人,名唤金羽。裴某既是担了姑娘一声表姐,日后金羽亦可随姑娘调遣。”
这是他的诚意。
冯小小并未推辞,黝黑的水眸转了转,道,“不知裴公子打算怎么安顿金羽。我那还有一床多余的被褥。”
“他一个外男,怎么好用姑娘家的枕头褥子。”郎君摇头,清朗的声线拒绝地彻底。
冯小小一怔,眼神飘忽忽瞅向束起纱幔的床榻,被褥上的绣活,都是她一针一线做的,不知该不该提醒裴衡止。
他亦是外男,却正用着她的被褥枕头。
面前的少女,呆呆愣愣,耳尖还有可疑的红。
染了笑意的眼角上扬,裴衡止睨了眼惴惴不安的侍卫,“至于住的地。”
金羽上道,“爷不必忧心,小的住有瓦遮头就行。”
“是还有间客房,不过那里屋檐漏风,前两日你家公子还因此得了病,正虚弱着。”
弯弯黛眉紧蹙,颇为忧虑地看了眼倚门而立的郎君,这脸色,可比之前又苍白了不少。
她眼神怜悯。
“冯,冯姑娘,无碍的。小的一会抽空将瓦补上就是。”金羽心中倒吸一口凉气,目色越发紧张,恨不能直接捂上冯小小的嘴。
小祖宗,您可消停会吧!
从他一进门到现在,冯小小的每句话,每个眼神,无一不戳人心窝子。
原本这些搁在常人也不算什么,偏一年前西南有个边陲小国,也不知怎么得了小侯爷的画像,竟然派人前来求娶,更放言只要小侯爷答应,愿世世代代称臣,为大晋附属国。
其中的言辞,用得全是诸如似美妇人,弱柳扶风这一类,使臣一到,这事就传做了权贵笑资。
老侯爷和夫人去得早,京都之中也就太后还惦念着这一血脉。
是以次月,小侯爷便请旨出征。
如今那边陲小国早就没了踪迹,西南一片安定。
想当初,少年鲜衣怒马,傲然归京。不仅重新扛起了安庆侯的名声,也将那些权贵好好震慑了一番,是以京都之中,无人再敢小看裴姓儿郎,无人再以容貌做笑。
金羽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下手腕,护主心切。
只要小侯爷面有怒色,即便冯姑娘无意,也须得吃些苦头,涨涨记性。
偷偷用余光瞄了眼立在门边的裴衡止,尽忠职守的侍卫一呆,有些转不过弯来。
那双美极的桃花眼沉静,薄唇噙笑,正和着她道,“还好有冯姑娘的细心照料。”说罢,修长的手指拢拳,轻轻咳了几声,似是应景。
迷迷糊糊抬脚跟着领他熟悉院落的冯小小,金羽脑子发懵,他家小侯爷的风寒不是早就好了么?!
难道又是苦肉计?
虽说兵不厌诈,但一个人若是连续栽在同一个计策上还傻傻不知怀疑,金羽暗暗叹了口气,也怪不得那些人没有朝冯小小下手。
原以为是她精心谋划,眼下一瞧,只怕是对方也觉得这姑娘着实没有什么威胁。
正应了那句老话,傻人有傻福。
院落不大,几眼就瞧得差不多。更何况金羽在屋檐呆了好几日,早就门清。
到底担忧金羽心粗,冯小小领着他往客房去时,还不忘压低了声问道,“你来时可带了好些的伤药?”
金羽应的恭敬,拿出药瓶给面前的少女过了目。
“那你先收拾一下。”
这几日都是裴衡止自己换的药,他又不肯请方大哥来瞧瞧,也不知伤口是何情形。
冯小小思来想去,踏出客房前,仍是忍不住多了一嘴,“一会别忘了替你家公子换药,瞧瞧伤势。”
往常换药,都是先备着温水。接过冯小小从灶房递过的木盆,换回小厮服的金羽照例先解开了裴衡止外衫。
只不过,他还什么都没动,倚在床榻的小侯爷就忽得皱眉。
“爷?”金羽慌得脑门都是汗,手足无措地瞥了好几眼都快长好的伤口。
“无妨,我还忍得住。”清朗的声线发虚,似是强忍着疼痛。裴衡止唇边有笑,斜斜睨向拢下的窗纱外。
游廊里,隐约还能瞧见一个瘦小的背影,轻轻踱着步来来回回,眼瞧着按捺不住担忧,要偷瞥过来。
那双美极的桃花眼立时红了一圈,伤痛之色拿捏的恰到好处,“继续上药吧。”
这声音听着便弱而无助,冯小小拿余光一瞅,心下又软了几分,掐算了时辰,出去采买的玉书也快归家了,是该做些好吃的给他补补才行。
不然这伤拖得越久,人也越受折磨。
日头渐长。
金羽也不闲着,劈柴挑水,修补碎瓦。他身手好又勤快,冯小小不过多看了几眼,坐在游廊下透气的裴衡止便咳嗽连连。
直到手边重新递上了温茶,刚刚还喘得上不来气的郎君,这才缓了缓神。
“公子这病情怎得又重了?”冯小小忧心,昨夜里相谈,他也不曾如此。都说病去如抽丝,更何况他还有伤。
“......”
裴衡止正愁不知寻个什么借口,面前的少女忽得一怔,猜测道,“可是昨夜里灶房太热,出来又着了风?”
傻乎乎的小兔子自己跳进了坑。
那双美极的桃花眼藏起笑意,只无力地垂下。冯小小越发内疚,要不是她多问了几句,他也会因此病情反复。
到口的歉意还未说出。
金羽面色一凛,从屋檐轻巧落地,“爷,姑娘,外边来了抬小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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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羽:我以为公子是个玻璃心,没想到他是个大戏精。感谢在2021-08-05 23:09:34~2021-08-07 23:3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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