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别故送走陈自清回到屋内的时候容错站在餐厅里,面对着自己的一个方向正在喝水,但表情却是发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到江别故都快走到眼前了视线才缓缓聚焦,看到江别故的第一眼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咳了起来,喝进嘴里的水都喷在了地上。
江别故抽了纸巾要过来却被容错拦下了:
“没事儿,我自己收拾,你忙你的。”
江别故止了脚步,看着他,觉得这小孩儿怕不是被吓到了。
纵然从来没有主动想跟容错坦白这方面的意思,但就这么毫无预警的撞上也是江别故没想到的,但发生都发生了,他总不能拨动时间,回到几分钟之前。
“行。”江别故没勉强他:“那你回房间好好想想,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不用。”容错说:“我做。”
容错很坚持,坚持的好像江别故不同意,两人完全可以打一架,江别故没这个意思,于是静默了几秒也便由着他,迈步上楼了,连书房都没去,把整个一楼的空间留给他。
江别故没休息,一直在思考怎么跟容错说自己性向这回事了,这本身不是秘密,但在江别故的眼里,容错就是个小孩儿,还是弟弟,不管这两者是哪个身份,江别故都跟他说不着。
可说不着偏偏就这么撞上了,又赶上容错快要中考这么一个时间段,虽说他的成绩不用担心,但万一影响什么江别故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
豆芽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蹿上了沙发趴在了江别故的腿边,江别故用脚蹭了蹭他的耳朵被他抬起前爪压了下去,江别故笑了下,心想,顺其自然吧,都到这一步了,他其实也没别的办法。
江别故下楼的时候容错正准备上楼,见他下来不太自然的摸了一下鼻子:
“饭好了,吃饭了。”
“好。”江别故应了一声,走下楼梯。
饭桌上,很安静。
虽说平时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但这种安静是那种让人坐立不安,心里发毛的安静,江别故还好,他30岁的年纪,又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算是见惯这种场面了,但小孩儿不行,小孩儿明显的别扭。
江别故有点担心他继续这么下去会消化不良,于是便开口想说点什么,只是刚放下筷子抬头,容错却先出了声,带着明显的不确定:
“那个,我不是很确定,就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和财务部的那个陈助理站在一起,他是……”
江别故没说话,看着容错,等他继续说下去,也好知道他是个什么态度,可江别故的这副淡然自若看在容错眼里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他变得更不确定了,但问都问了,话就别说一半了,于是还是将话说完整了:
“是不是,说喜欢你啊?”
下楼之前,不,应该说是容错开口之前,江别故就已经做好了跟他摊牌的准备,小孩儿能接受就接受,不接受也无所谓,马上高中了,学校附近的那套公寓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让他搬过去也不是不行。
但江别故没想到容错这么不确定,不确定的让江别故觉得自己随便忽悠两句这事儿就能翻篇。
于是他改变了准备好的说辞,说:
“不是。”
“我听见了。”容错很认真:“清清楚楚。”
“你没听见后半句。”江别故靠在椅背上,淡定自若的看着容错。
“后半句?”容错不是很明白:“他还说了后半句?”
“说了。”江别故点点头:“你出现的太突然,他吓到了,没将话说完,他真正想说的是……我喜欢你……家的狗。”
容错转头看了一眼脚边蹲着等待喂食的豆芽:“豆芽啊?”
虽然刚才江别故的说辞好像是把自己比作狗一样,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办法不点头,于是应了声:
“嗯,不然呢?喜欢我?”
容错立刻摇了摇头:“不是,我就是不确定才问你的,毕竟是个男人,男人跟男人说喜欢,好奇怪,我也觉得是我自己听错了,可又觉得自己听力没问题。”
江别故盯着容错看了几秒,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吃饭吧。”
容错完全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和女生的距离都保持的泾渭分明,更不要说同性这回事了,在他的脑子里可能还根本没有这个概念,不理解也是正常,毕竟年纪还小。
江别故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容错没有再多想,陈自清他也说明白了,拒绝的干脆利落,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但几天过去,陈自清也已经离职了之后,公司里莫名其妙的开始有流言传出来。
江别故自然是听不到的,可他听不到不代表没有感觉,从办公区走过,总能感受到大家目光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逗留,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江别故一开始没在意,也无所谓自己成为别人饭后的茶余谈资,直到他发现在容错出现在公司之后,这种情况会更严重一些。
这天江别故到底是没忍住,在又一次接受办公区所有人闪躲的注视之后,他回到办公室问身后的丁程:
“他们到底在传什么?”
哪个公司里都少不了有些闲言闲语,江别故一直很看得开,也从来不去干涉什么,工作本身就很乏味了,再没点儿调味剂也不过去,只要不过分,不影响工作,他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任何的闲言闲语都该随着时间消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丁程没什么意外的神色,似乎对于江别故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早有预料:
“前几天陈自清是不是去找您了?”
“是。”江别故点点头:“我不是还让你去通知人事吗?这事儿不是过去了吗?”
丁程没说话,只是看着江别故,江别故便明白了,开口:“我和小陈?”
这个问题让丁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其实不止,这几天我也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毕竟有点太过于离谱。”
江别故没说话,也没追问,看着丁程静默了几秒之后出声问他:
“还有我和容错?”
丁程有些意外江别故连这个都想到了,这些离谱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其实一切都不是无迹可寻的,之前容错每次过来总会有几个人爱逗他,容错虽然不理,但关系也算是融洽,可最近几次容错过来,似乎没人再逗他了,尤其是自己和容错一起出现的时候,那探究的目光会更甚。
是很匪夷所思,江别故甚至都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些传言。
“都传什么?”江别故落座在办公椅上,看着丁程。
丁程被噎了一下,没说话。
“又不是你说的,你只是转达。”江别故神色淡淡:“说。”
丁程知道江别故是一定要知道了,所以也没再瞒着,开口:
“一开始是说陈自清辞职是因为和你在一起了,但后来又有人说你其实拒绝了陈自清,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传你是不是喜欢容错。”
江别故蹙眉:
“这是怎么传出来的?容错才16岁,还是未成年。”
“你别生气。”丁程怕他情绪起伏再头疼起来,开口道:“暗地里打听过,但都不太清楚,不过这流言确实是从小陈辞职离开后传出来的,我也去财务部问过,小陈没跟谁说过这回事,倒像是大家闲来无事编纂出来的故事。”
江别故靠在椅背上没了声音,丁程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开口:“要处理吗?”
江别故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丁程说什么,所以也并没有回复,丁程没打扰江别故,迈步上前要去给他倒杯水的时候,江别故却突然出声了,说:
“容错16岁了,我的性向又是人尽皆知,继续跟我住在一起的确不太合适了,是我考虑不周了。”
丁程看向江别故:
“他是你弟弟。”
江别故笑笑:“我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我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
“你是不会在乎这些的。”丁程说。
丁程的话倒也没错,因为江别故身份特殊的原因,这么多年关于江别故的话题匪夷所思的,真实存在的每年都会有那么几条,他都没在乎,连个眼神都不会给。
“我当然不会在乎。”江别故说:“可容错还小,总不能让他小小年纪就背负这些。”
“那你是想……”
“没想好,回头再说吧。”江别故说:“马上要中考了,别在这个时候让小孩儿分心。”
丁程点了点头,没再问公司里的谣言要怎么处理,因为想想也知道是处理不了的,管的了他们上班下班,管的了他们绩效考核,却管不了他的嘴巴在说什么。
不管江别故怎么解释,不管他们是不是会基于某种压力不再传言,但他们都还是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而江别故总不能拉着容错来跟大家解释,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因为即便这么做了,也有可能被人说是欲盖弥彰。
所以这件事没办法处理,只能放任。
当天晚上江别故早下班了一会儿,让丁程开车去学校接了容错,容错对于江别故会这么早下班感到意外,上了车问江别故:
“又要出差啊?”
“不出差。”江别故说:“还有几天就中考了,这段时间别往公司跑了,我早下班接你回去。”
“不用。”容错说:“你不用担心我中考。”
江别故笑笑:“原谅我吧,我这辈子可能就只能担心担心你的中考了,难得的体验,就当为我。”
容错闻言觉得有点奇怪,什么叫只能担心自己的中考?江别故虽说现在没有谈恋爱,但将来肯定会恋爱结婚,有自己的孩子,难道孩子不上学?
容错是有点想问的,可想到之前自己问他什么时候谈恋爱的时候,江别故那明显不愿意谈的感觉让容错乖巧的闭了嘴,对于江别故想要在中考前来接自己这一点也选择了默认。
没什么不可以的,怎么样都行,江别故想体验那就这么做吧。
中考前一天,学校放假,江别故和容错都在家,临近傍晚准备做饭的时候才发现冰箱里已经没了食材,容错回房换衣服要去买的时候被江别故拦下了:
“出去吃吧,就当给你加油助威了。”
容错想想他们的确很久没出去吃了,点点头便也同意。
用餐的地方是星级酒店,这几年容错也来过多次,不会再有局促的模样,干净利落的点了前菜,主菜,又问江别故:
“需要甜点吗?”
江别故摇摇头:“不用。”
容错便将菜单交还给服务生:“谢谢,就这些。”
服务生离开后容错才发现江别故的视线一直是在看着自己的,疑惑出声:
“怎么了?”
“没怎么。”江别故笑笑:“总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了,快到我都没反应过来,你好像就已经长大了。”
容错也笑了:“我再怎么长大,也是你弟弟,你也是我哥。”
江别故没有否认,笑笑:
“中考结束后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去好好玩一玩。”
容错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在家给你做饭吧,再说了我9月份还有联赛,在家看看书准备一下。”
容错是个挺有规划的人,他这么说想必是早就想好了,江别故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前菜上来的时候突然想逗逗他:
“7月份我可能有个短暂的假期,应该要出去走走,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容错放下餐具,抬头看江别故,笑了:
“我不,我跟着你。”
“你还要在家做饭。”
“你不吃我做给谁?”容错说:“我自己两包方便面就可以了。”
“你9月份还有联赛。”
“我不可能有问题。”
江别故笑笑不再逗他:“开玩笑,不一定有假期,我就想你出去走走。”
“再说吧。”容错也知道江别故忙的肯定不可能真的有假期,并没有当真:“你经常出差,等你什么时候出差的时候把我捎上,我就当出去走走了。”
这么一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于是便不再开口了,两个人安静吃饭,前菜被撤走的时候,包间的门是打开的,刚好从包间外走过的两人看到了江别故,出于礼貌便进来打了招呼:
“江总也在这里吃饭?”
来人是一对夫妻,四十出头的年纪,和江别故在生意有些来往,虽然不多,但也算是熟络,江别故起了身,和对方礼貌握了手:
“谭总,谭夫人,好巧。”
“是,今天是我儿子的生日,我们俩出来吃顿饭。”谭启明说。
这句话说完江别故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但好在谭夫人出口解了围,只是她的视线是落在未起身的容错身上,目光甚至是带着点惊喜的:
“江总,这位是……”
江别故看向了容错,容错接收到江别故的眼神信号就起了身,江别故笑着为其做介绍:
“这是我弟弟,容错,今天有时间,带他出来吃顿饭。”
“从来没有听说过,江总还有弟弟。”
“不是亲生的。”江别故说:“几年前机缘巧合遇上的。”
江别故的这句话说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们的视线落在容错的身上,一直没有收回,不知道是不是江别故想多了,总觉得他们看着容错的视线是带着点审视的惊喜。
容错这些年虽然不再局促,但也仅限于在江别故的面前,有时候和丁程都不一定能放得开,他本就不喜欢交际,此时被这么毫无遮掩的打量顿时有些不爽,可江别故在,他们是江别故的朋友,所以也没有表现出来不满。
江别故自然看出了容错的局促,出声解围:
“谭总,要留下来一起用餐吗?”
谭启明这才回过神来,看一眼还在失神的太太,歉意的笑了笑:
“不了,抱歉耽误江总时间,我们已经在隔壁订了包间,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便握住了谭夫人的手,将她游离的思绪扯回。
谭启明还好,但他夫人姜迪的目光一直到离开都是恋恋不舍的,对容错。
服务生上了菜,又退出去,包间里又剩下两个人,或许是来人影响了容错的心情,容错的话都少了一些,江别故看着容错:
“不开心了?”
容错抬眸看江别故,摇了摇头:
“没有,就是他们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差不多一年前,他们两个的儿子因为意外去世了,和你应该是差不多的年纪,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估计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别介意。”
容错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故事,怪不得刚才他们说给儿子过生日,却只见他们两个人呢,原来是这样。
“那我明白了。”容错说。
——
第二天中考,江别故起的比容错还要早,容错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江别故已经在厨房做早餐了,余光看到容错走过来,本想打招呼,可转头看到的是容错没穿衣服的上半身:
“不穿衣服?”
容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半身:“忘了。”
忘了的容错也没打算回去穿,就这么走了过来,江别故却叫停了他:“回房间把衣服穿上。”
“等会再穿。”容错还是走了过来:“你起这么早做什么?我去学校附近吃也行。”
容错站在江别故旁边看他做早饭,想要帮忙却被江别故打了一下:
“别闹,回去穿衣服洗漱去,顺便再检查一下考试证件什么的。”
容错闻言就笑了:“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江别故懒得跟他说什么,赶他:“快去。”
都这么催促自己了,容错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便回了房间,等收拾好一切出来的时候,江别故已经做好了早饭在餐桌前坐着了,丁程也来了,看到容错,笑了笑:
“都收拾好了?紧张吗?”
“不至于丁程哥。”容错笑了下。
“快来吃饭,吃过饭我送你去考试。”江别故看了一眼手表。
容错把背包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江别故:“你该不会要一直在校门口等我考完再接我去吃饭吧?”
“那倒没有。”江别故说:“我上午有会,让丁程等你吧。”
“别。”容错喝了一口牛奶:“我都16了,等我高考的时候你再这么重视也不迟。”
江别故没说什么,只催他快点吃饭。
饭后丁程开车送容错去学校,他的考场还在自己学校,比较方便,但也不是太方便,虽说中考比不得高考重要,但学校门口还是车满为患,即便有交警的指挥也还是寸步难行。
容错便直接下了车:
“行了,几步路的事情,我走过去就行,你们赶紧走吧。”
说着就甩上车门离开了,完全不给江别故反应的机会,江别故原本也不担心,容错的成绩和状态肉眼可见的很好,不用超常,只要正常发挥就行。
可就在江别故让丁程先送自己去公司的时候,转头的瞬间却看到了容错落在车座上的准考证,应该是从口袋里滑出来的,江别故无奈的叹出一口气,对丁程说:
“我给小孩儿送过去,你找个地方停车吧。”
丁程看了一眼时间,完全来得及,点了点头。
容错走的很快,但江别故也不慢,赶在校门口拦下了他,容错正在和校门口等学生的孙老师说话,对于他的出现还有些意外,直到看到了江别故手中的准考证才笑了:
“怎么掉了?”
江别故没说他粗心大意,笑了笑,拉开他背包的拉链装了进去:“别再丢了。”
“不会了。”容错笑笑:“那我进去了,哥。”
“去吧。”
容错又跟孙老师道了声再见,才迈步进了学校。
和孙老师在容错打架的时候见过一面,江别故打了声招呼,原本没想寒暄,可孙老师却意外的开口对江别故说:
“江总,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谈谈。”
江别故意外的看着她,然后又看了一眼已经走进校门正回头和自己挥手的容错,等他和同学一起在视线里消失不见了,江别故才问孙老师:
“容错的事?”
“是。”孙老师说:“最近忙着中考,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学校里有不少关于容错的传言,中考在即我不想影响容错,所以一直没有找你,但现在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和你谈谈。”
江别故静默几秒:“好,我发个信息和公司的人说一下。”
学校附近没有什么好的聊天场所了,即便有,也大概都是家长,谈话并不方便,但好在孙老师上午不用监考,便和江别故一起去了办公室。
这是江别故第二次来这里了,比起第一次的心情这一次反而更忐忑一些,他也说不好为什么,但偏偏如此。
孙老师给江别故用一次性水杯接了一杯水,请他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耽误你工作了,实在是抱歉。”
“没事。”江别故说:“没什么比孩子的事情更重要的。”
不知道为什么,江别故的这句话说完,孙老师莫名的松了一口气,看着江别故:
“是,我非常认可你说的这句话。”
江别故没再说什么,看着孙老师。
或许是要说的话过于匪夷所思,即便是主动叫江别故来谈话的孙老师也是静默了许久都没有开口,到最后还是江别故主动打破了这种沉闷的气氛。
“孙老师不必这么为难,不管什么话我也都不会介意。”
孙老师尴尬的笑了笑:“我和这么多家长打过交道,但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上一次见你总觉得你有点熟悉,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最近查了一些资料,才知道你是谁。”
江别故没说话,静静等着。
孙老师:“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有些问题我还是想要问问你。”
“孙老师请说。”
“我记得当年容错入学的时候是福利院的集体户口,但却住在你家里,是吗?”孙老师问。
对于孙老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或许是早就有了预感,所以江别故一点也没有意外,开口回答:
“是,三年前我在流浪动物收容所遇到了容错,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觉得这小孩儿可怜,未必能过得了那个冬天,就将他带回来养在了自己身边,没什么关系,但我把他当做弟弟。”
孙老师点了点头,看着江别故,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江别故没让孙老师为难,直接开了口:
“学校里也有我和容错的传言吗?”
孙老师有些意外:“你知道?”
“我不知道。”江别故很淡的笑了下:“不过根据你刚才问我的问题,还有你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的神情,我多少猜到了一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孙老师也没有再绕来绕去,无奈的叹出一口气,开口道:
“因为你的恋人,你也算半个公众人物了,那天你来学校,有人可能把你认出来了,知道你和容错生活在一起,所以从那之后,学校里开始有一些传言,匪夷所思的难听,不堪入耳,我当然相信江总的为人,不可能是传言中的那样,从容错维护你的状态来看,我也知道你对他是真的好,是真的当成亲弟弟对待了。”
“但人言可畏,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探寻一个真相,容错还要在这里继续就读高中,这样的流言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会影响到他。”
江别故没说话,表情未变,只是因为听到某个词的时候,手不自觉的攥紧了一些。
“我不反对同性之间的爱情,我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但现在学校里传言最多的是说容错被你养着,是那种关系,人言可畏,流言蜚语也能毁掉一个人,容错这么优秀,他还要继续求学,他的未来一定很好,作为他的老师,我真的不希望看到这些影响到他。”
江别故静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问:
“容错知道这些传言吗?”
“大概率是不知道的,我也了解他,若他知道,不可能这么安静的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孙老师说:“这些话也没谁会在容错面前去说,自从上次打架之后容错比之前还要低调一些,什么事儿也不管,什么热闹也不凑,这些传言听不到也正常。”
“那就好。”江别故说完这三个字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起了身,对紧跟着起身的孙老师说:“谢谢老师你跟我说这些,我会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
和孙老师告别后江别故独自一个人向校门口走去,他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曾经为容错选择的学校,心里想的是大概率容错不会在这里读完高中了。
当初为容错择校的时候江别故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心思,哪所好就上哪所,总不会出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容错会在这里度过六年的时间,但现在看来,怕是有些难了。
他那次不该回来的,江别故想,容错打架的那次,应该让丁程回来的。
他没有忘记纪眠曾经是一位万人追捧的公众人物,也没有忘记曾经自己和纪眠是多么明目张胆,虽然事情过去多年,大多数人都淡忘,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因为以前的一些胡乱报道他还是小心谨慎的,所以三年来从来没出现过在学校,为的就是不给容错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那一次,三年没有任何出格行为的容错突然打架,让他有些关心则乱了,以至于忽略了很多,坚持回来。
那天最后,有家长认出了他,想多要钱,江别故没答应。
能认出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性向,所以难保家长回去之后不会跟孩子说什么,而孩子又会怎么做,却是谁也想不到的,或许他们也不是故意造成眼前这个局面的,但却是一个口子,一个只要存在就会越来越大的口子。
但现在江别故却找不到缝补这个口子的方法。
流言已经成为现在这个局面,早就没办法去追溯源头,即便查到了又如何呢?去告对方诽谤,侵犯自己的名誉权吗?不可能的,这件事尚且在学校,还没有发展到社会,江别故只想到此为止,不想再扩大范围。
况且江别故甚至都想不到他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自证他和容错的清白,在这样一个律师声明都满天飞的时代,他空口无凭的一句‘我没有’真的就会有人相信吗?
——
校门口丁程在等,见到江别故出来的第一眼就蹙了眉:
“你的脸色比昨天还要糟糕。”
江别故没理会这一句,只是看着校门口周围或站或蹲的家长,开口说:
“你留在这里等容错,等他出来,带他吃个饭,再找个酒店休息一下,我回公司。”
“我送你。”丁程说。
江别故想拒绝,毕竟这里距离公司并不远,不然容错也不会每次放学都跑去公司了,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丁程就截了他的话:
“你这么走回去,我不可能放心。”
江别故静默几秒,同意了。
车子停在了一个距离校门口不远不近的位置,但来往车辆太多,侧方停了一辆车将江别故的车子堵在停车位上半点也不能挪动,丁程原本想给对方车主打个电话,可对方并没有留挪车电话,无奈之下,丁程只能回到车上等。
江别故倒还是一派的淡定自若,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在想什么。
他确实在想事情,想老师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想事情的解决方式。
再难的收购案,再复杂的企业重组项目都没有这一刻让他为难,商场上的事情都有解决方式,即便没有了不起也就一个输字,可眼前的这件事若不好好解决,赌上的可就是容错的人生了。
“之前我该听你的话,让你回来的。”沉闷的车厢内,江别故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丁程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江别故,发现他正在看自己,便回了头,问他:
“容错打架的那件事?”
“嗯。”江别故说:“现在学校也有了我和容错的传言。”
丁程有些诧异,公司里会有江别故和容错的传言,大概率是因为容错经常和江别故出双入对的原因,而容错又只听江别故的话,难保无聊且又脑洞大的人会编纂故事,可学校却是谁也没想到的,丁程不知原因,但江别故说到了容错打架,仔细想想却也明白:
“抱歉,我当初应该拦着你的,只考虑到了你太累,没有想到你有可能被认出来。”
江别故有些无力笑笑:“不是你的问题。”
“那我去联系别的学校。”丁程很快给出解决方案:“容错的成绩很优秀,之前就有好几个学校联系我想要让容错去他们学校就读高中,我会联系,安排好。”
丁程说的是事实,容错的成绩是北清的苗子,一个行走的升学率,有学校争抢也是意料之中。
江别故之前也这么觉得,转学就好了,可此时冷静下来却发现转学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这不是转不转学的问题。”江别故轻声说:“是容错只要跟我生活在一起,这种流言蜚语就不可能断的干净。”
即便解决了现在这个问题,以后也还是会有,他喜欢同性,容错和他住在一起,避不开的麻烦。
丁程一愣:
“你是要……”
“再说吧。”江别故打断了丁程的话:“我好好想想。”
丁程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甚至更加沉重,他很清楚江别故的‘好好想想’代表了什么,但此刻他也不好给什么意见,静默几秒点了点头:
“你也别太担心了,有些事情即便当下不能解决,时间也会证明一切的,前几年不是还有媒体说我和你吗?”
丁程是江别故的特别助理,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的,前几年的确有段时间有过这样的传言,但两人谁也没有在意,没多久便也散了热度。
好多年前的事儿了,丁程不提江别故都快要忘了,笑了下:“但愿吧。”
侧方的车主从旁边的便利店里走出来将车开走了,丁程也发动引擎将车从停车位上缓缓开了出去。
把江别故送到公司,丁程为江别故开了门,江别故嘱咐他路上小心的时候,丁程说了句:
“容错可能会想要来公司。”
“算了。”江别故笑着说:“他看见我这副样子又要问东问西。”
丁程也笑了:“我努力把他拦下。”
丁程说完就要走,但才刚打开车门,江别故却又叫停了他,说:
“小孩儿若是实在想来,也别太拦着,下午还要考试,别影响了他心情。”
“好。”丁程说:“我知道了。”
不知道丁程怎么跟容错说的,考完试的容错真的没来公司,不过还是跟江别故发了信息,说自己考的不错,让他不用担心,江别故回他好好吃饭,注意休息。
两天的中考结束了,江别故除了在第一天送容错过去后就没再出现了,倒是在他考试结束后给他做了顿好吃的,之后容错就一直老实在家了,连同学聚会都没去。
同学聚会这事儿江别故没勉强他,毕竟现在这个时间段容错去并没有任何好处,但一个小孩子整天在家里待着也未免有点太憋闷了,便旧事重提让他找个地方玩玩,不出所料的又被拒绝了,江别故便没有再管他。
如果学校没有放假,江别故会在知道学校有流言的当天晚上就和容错摊牌,因为由自己来说事情还可控,容错从别人那里听到却是个未知的结局,江别故不喜欢失控。
但现在容错放了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里研究菜谱和复习奥数,江别故反而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到底该怎么解决。
可江别故没想到谭启明和姜迪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丁程走进办公室跟自己说谭启明来的时候江别故正看着窗外发呆,脑子想的还是容错这回事儿,但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一个可以绕开容错完美解决的方式,隐隐的又开始有些头疼。
丁程端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的时候江别故因为感受到光线的变化而抬头看了过来,丁程淡淡笑了下:
“又头疼了?”
“还好。”江别故转过了身,重新面对电脑:“有事儿?”
“嗯,谭启明来了,没有预约,想见你。”丁程说:“还有他的太太。”
江别故有些意外,因为他思来想去自己和谭启明之间最近没什么要来往的必要,可人来了总不好不见,江别故便点了点头:
“让他们进来吧。”
“好。”丁程应了声:“我去叫他们。”
几分钟后丁程带他们进了办公室,江别故起身相迎,和他们各自握了手,请他们到会客区的沙发处坐下:
“谭总这是给我送生意来了?”
“不敢,我还指望江总能记得我,什么时候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投资赚一笔呢。”
江别故笑笑:“等下次有好项目,我一定通知谭总。”
寒暄客套的话说了一圈,谭启明和姜迪却一直没有开口,江别故没有多少时间继续拉扯,便直接开口:
“两位今天过来找我,应该不是单纯叙旧的吧?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江别故的话说完,谭启明便看了一眼姜迪,两人交换了一个江别故看不太懂的眼神之后,到底还是开了口:
“最近我听说了有关于江总几个不好听的声音。”
江别故看清楚了他的唇形,却没说话,甚至嘴角的笑意还加深了几分,淡淡的看着他们。
谭启明知道江别故误会了,急忙出声解释:
“江总别误会,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不是来威胁,也不是来看好戏的,我只是觉得对于外面传的你身边有了人这回事,我们夫妻两个其实可以帮忙的。”
“不必。”江别故还没有听他们说出口中所谓的帮忙是什么,就已经淡淡开口拒绝:“我不在乎这个谣言,这些年传来传去捕风捉影的事情还少吗?谭总也不必在乎这个,但我还是要谢谢谭总的好意。”
姜迪似是担心江别故会在下一秒出声送客,于是有些急切的开口:
“江总不妨听听我们的办法,万一能够帮到江总,我们也是很开心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江别故总不至于连话都不让人说出口,便没有说话,等着他们所谓的办法。
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办法,让姜迪和谭启明看起来都有些难以启齿,江别故等了至少一分钟的时间他们还是没有声音,于是也便失去了耐心,可就在江别故说算了的时候,谭启明却开了口,他说:
“江总,目前这个状况,不如让容错和我们两个一起生活。”
谭启明说这句话的时候,丁程刚好从外面端茶水进来在中间的矮桌上放下,闻言动作都僵了一瞬,下意识的看向江别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