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容错手腕的手一触即放,像是多一秒都是一种罪过。容错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只是看着江别故,蹙着眉,小老头儿的模样:
“哥,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嗯,有点头疼。”江别故说。
“那我帮你按按。”容错说着就要再度走到江别故的身后,却被江别故拦下了,他说了和刚才一样的话,说:“不用。”
容错看着他,没说话,但脸上的担心任谁也忽略不了。
“你……”容错没什么底气的看着江别故:“你生气了?”
江别故看到了这句话,却没回应,而是问他:
“昨天提前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以为晚上会回去的,喝起来有点没控制住,不想让你为我担心,就没说。”容错出声道歉:“对不起,哥,下次不会了。”
江别故淡淡应了一声:“喝醉了?”
“嗯。”
“醉酒的滋味儿难受吗?”
“难受。”
我也难受。但这句话江别故没说,也不可能说。
他看了容错一会儿没再说什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的笑,看一眼会客区的位置,说:“去坐会儿吧,我再看两份资料就回家。”
容错却没有立刻动作,他看着江别故:
“哥,你是因为我的事情才头疼的吗?”
江别故没有否认这一点:
“等下次你半夜接到电话,说我找不到了的时候或许就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了。”
“对不起。”容错开口道歉。
“你已经说过了,我接受了,所以没必要再说。”江别故说:“去坐会儿吧。”
容错不想去坐,因为江别故的状态看起来并没有消气,可江别故也没有再给容错开口的机会,已经将面前的一份资料摊开在看了,容错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片刻后还是走向会客区,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被江别故叫停了:
“容错。”
容错即刻回身看江别故,他看到江别故微微叹出一口气之后才出了声:
“抱歉,我刚才的态度不是很好,别过心,是我自己的心情问题,不是因为你。”
“没有。”容错摇摇头:“也是我做的不好。”
“你已经很好了,凡事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江别故笑了笑:“去休息一下吧,我马上好。”
容错点点头,在江别故重新看向资料之后才重新走向了会客区。
落座在沙发上之后,容错的视线就不自觉的看向了办公桌前正在垂眸工作的江别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总觉得今天的江别故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江别故也不是圣人,他虽然一贯温柔,却也并不是没有脾气7*24都是好心情的,以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容错会担心,但这是第一次容错因为他的状态而有些忐忑。
容错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坐立难安,可他也不想让江别故看出来,不想显得自己在意,想着还有作业,便直接从沙发上下来,盘腿坐在了地上,用作业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容错是很容易进入状态的那一类人,进入学习状态后就很专注,江别故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在他开始学习之后将视线肆无忌惮的落在他的身上。
怎么看都和平时的那个小孩儿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关心自己,一样的用功努力,一样的乖。
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说,自己真的想太多?
容错做完作业的时候江别故也看完了文件,时间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两人稍稍整理了一下桌面就离开办公室,却意外的看到丁程还没有离开。
自从容错买车之后,只要他下班之前来公司,当天丁程就绝对不会再需要专程送一次江别故,这一次却仍然等在总办处,见两人出来便起了身。
“丁程哥。”容错先出声打了招呼:“怎么还没回去?”
丁程笑了笑:“今天偷懒,有点工作没处理完。”
话虽然这么说,但视线却悄悄的看向江别故。
江别故知道他并非是因为工作,而是担心自己和容错之间的关系,担心自己找借口让容错先走,而自己依然需要用车。
“明天再处理。”江别故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丁程明白了江别故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行,那我就先撤了。”
说完还看向容错:“开车小心。”
“放心吧丁程哥。”
地下停车场,容错和江别故上了车,发动引擎之前丁程走了过来,江别故降下车窗,接过了丁程递过来的一个信封,继而对容错说:
“走吧。”
说着就把信封扔在了置物台上。
厚厚的一个信封,看起来像钱。
“这是你同学留在山庄的钱,估计是不好意思让徐宴清请客,就凑了两万块钱留在了房间里,徐宴清今天让助理送过来了。”江别故说:“等你有时间把钱还回去吧,这钱徐宴清不会要的。”
容错看了一眼那个信封,点点头:
“好。”
“我眯会儿。”江别故说:“到了喊我。”
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容错知道江别故听不到,所以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看了他几秒后就发动引擎,将车子开了出去。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可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是发生了车祸还是怎么,竟出奇的堵,连选择另一条路的想法也被堵的极其不现实,无奈之下也只能等。
等待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容错也不喜欢等待,但如果旁边有江别故的话,他倒觉得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甚至还会希望这段时间可以更延长一些。
视线从前方的车子,到路边的店铺及行人,容错都看了又看,可最后还是落在了江别故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头疼的原因,他的眉头一直蹙着没有舒展过。
包括他的心情都没有好转。
这隐隐让容错觉得有些奇怪,就算因为昨天晚上自己醉酒未归的事情,可依着自己对江别故的了解,他说完教训完也就算,不会让情绪长时间的留在当下。
他不是这样的人,可今天的江别故却似乎一直没走出来。
是自己的做法真的让他生气到这种地步?还是说,中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车子后方的鸣笛声响起在耳边的时候,容错才意识到前方的路已经畅通了,他急忙从江别故的脸上收回视线将车开了出去,却没注意到江别故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路边,又悄悄闭上了。
或许是听不到的原因,所以对其他方面江别故要比常人敏感一些。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容错将视线放在自己的脸上,时间短了或许不可能察觉到什么,可从堵车到通畅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江别故能感觉到容错的视线基本都是在看自己的。
有什么好看的?
是担心自己依旧生气?还是担心自己头疼的厉害?又或者……只是想看?
江别故不明白,他以前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也从来没想过,可昨晚的事情过后,加上刚才容错的确看了自己很长时间,江别故就难免会想,想容错会不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就像刚才那样,看过自己无数次了?
后半段路,江别故是真的睡着了,毕竟昨天晚上他是真的一秒钟都没睡,现在有些坚持不住睡过去也是应该的,容错将车停在超市停车场去买了食材,全程动作小心翼翼,但车子重新启动的震感到底还是惊醒了他。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又看向容错,容错对他笑了笑:
“吵醒你了?我想着家里应该没吃的了,就去超市买了点食材。”
江别故点点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问他:“吃什么?”
“都是你爱吃的。”
江别故看到容错的话又回头看了一眼车后座的食材,淡淡一笑:“走吧。”
可能是两三天没见的缘故,豆芽这次欢迎容错要比江别故热情的多,容错蹲下来陪着豆芽玩了一会儿,江别故看他们几秒,将食材拎去了厨房。
容错隔了几秒就跟了过来,把江别故正在整理的袋子拎到了自己面前:
“哥,去休息会儿吧,我来做,做好了去叫你。”
江别故没立刻动,站在原地看了容错几秒,在容错疑惑的又将视线看过来的时候,江别故才笑了笑,抬手想拍怕他的肩膀,却在举起的时候又落下:
“辛苦了,那我去躺会儿。”
“好。”
江别故离开厨房,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容错,豆芽还是对他稀罕的很,一直在他腿边打转,而容错也时不时的低头逗逗它,还给了他一大块牛肉。
这温馨的画面让江别故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好到他希望昨天听到的那句话也是自己所做的一场梦。
从这天开始江别故对容错难免多了一份关注,然后他近乎不可思议的发现那些从前自己不会在意的细节里隐瞒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心思。
比如说,江别故会时常感觉到容错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长时间的看自己,有时候会及时收回,有时候也会和自己撞上,慌乱的用笑意遮掩。
比如说他们偶尔在厨房一起做饭,手不小心碰到一起的时候,容错就会有片刻的呆滞,几秒后才会恢复。
比如说容错在金融方面什么不懂的地方,江别故俯身去教他的时候,他会下意识的拉开彼此的距离,尽可能的减少接触。
比如说看到自己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容错会下意识的错开视线,不敢看他……
这些心思容错究竟隐藏了多久,江别故并不知道,可容错隐藏的这般娴熟应该时间不短,因为如果不是江别故听了那晚的话而多加关注,或许连他也不能察觉太多,容错从来没说过,甚至没有流露过任何让自己误会的情绪。
容错……到底在想什么?
此时的江别故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发呆,容错在他身后的书桌上看案例。
几分钟之前他刚给容错讲解了一个以协议股权转让、定向增发和部分要约三种方式完成的收购案,而容错在他俯身讲解的时候又一次微微后退避开了他。
这一次江别故没忍住,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看他,笑着询问:
“躲着我做什么?”
容错的脸上有一闪即过的慌乱,虽然不足一秒,但这么近距离江别故若还看不到的话,那么他的眼睛也可以不要了。
“没有。”容错说:“我就是怕碍着你的动作,打扰你。”
“是吗?”江别故笑了笑,视线在容错微红的耳朵上扫过,又专心讲题了,只是接下来的讲解容错有多少认真,江别故就不知道了,不过最后他还是问了句:
“懂了吗?”
容错的耳朵还是红红的,点了点头:“懂了。”
“那就行,你自己看吧。”说着便端起咖啡来到了落地窗前。
这些日子,江别故或观察或试探,每一个发现都让他心惊,每一次心惊都带着强烈的无力和罪恶感,他几乎已经确定了容错那天晚上说的并非是胡话,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他只是喜欢男人,而并非是自己。
可就算如此,江别故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不由的在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在容错16岁的时候就告知他自己的性取向,容错是不是就不会过早的知道,过早的去查,从而被这些影响。
容错一直很听自己的话,一直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甚至把自己当成了榜样,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的性向也潜移默化影响了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容错原本可以不走这条路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