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苏异轻咬着手指的关节处,半晌过后,终于有了决断,道:“就这么办吧…”
只听他吹了个口哨,随后便见一只雀鸟扑腾而来,落在了他的手上。
苏异对着雀鸟一阵低语,说了一通驹铃都听不懂的话。下了个简单的指令,那雀鸟便又飞走,停在了院子里的一棵树上。
这是芷鸢临走前教给苏异的灵雀密语。
作为灵雀一族的芷鸢能够和雀鸟随意沟通,但苏异却只能通过密语对雀鸟下一些简单的指令,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而解读鸟语的任务,只能交给芷鸢来完成。
现在芷鸢正在探查万庆祥的老巢,没办法依靠她,苏异只能先利用这只雀鸟监视赵越的动向。当然也只是确定他的位置而已,至于他见了什么人,谈了什么话,仅仅通过这只雀鸟却是无法办到的。
“你又学了什么新招式?”驹铃满脸好奇地看着苏异对一只鸟儿说话。他毕竟还是个少年,对这种新奇趣事总是要感兴趣些。
“厉害吧?”苏异得意道。
“厉害!”驹铃由衷道。神降那种级别的神通他都见过,甚至施展过,但这种像变戏法一样的偏门玩意儿反而能令他心生羡慕。
“以后跟着大哥混吧,有的是机会见识。”苏异拍着驹铃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他倒是忘了眼前这个小道士也是个上佳的好帮手,不如趁早将他收入麾下。只是不知道云游会不会答应。
驹铃猛点头,却又疑惑道:“我这不是一直跟着你吗?”
“这不一样。你现在跟着我,只是在执行你师父的命令,顺手帮我做些事情罢了。至于跟着我混嘛…这个‘混’字很是精髓。打个比方,假如我要去做你认为是不好的事情,你还会跟我一起吗?假如你师父认为你跟我在一起总是做一些所谓的‘坏事’,让你回云上,你会回去吗?”
“你…要做什么坏事?”驹铃紧张道。
“不是我要做什么坏事,”苏异叹道,“世上有些事情是分不清绝对的好坏的,现在我们的意见尚且能保持一致。但时间久了,倘若哪天我们的意见出现了分歧,我觉得可行的事,你却觉得是十足的坏事,那又该怎么办?如果你要跟着我‘混’,那你就得全听我的,无论你觉得好还是坏,否则难以成事。我不想等到关键时刻,出现了万一之中的分歧,才来和你讨论。”
“可是,我们现在的意见不是很一致吗?”驹铃很不是不知道两人意见不合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是他暂时想不到那么远,也下意识地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
现在的他,只觉得和苏异相处得很愉快。至于以后的事,苏异不提,他也从没想过。
“现在是现在,那以后呢?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只是万一真的有那一天,你是会坚持自己的想法,还是会努力尝试去理解我的做法?甚至是帮亲不帮理。”
“或许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也说不定呢。”见驹铃一脸的纠结模样,苏异也不忍再为难这个心思单纯的小道士,还是安慰道,“不用着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还有大把的时间考虑。”
他拍了拍驹铃的肩膀,准备去处理那个赵越。
“等等,那个…”驹铃犹豫道。
“嗯?”苏异停下了脚步。
“你说过要把我当兄弟,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不过,兄弟归兄弟,难不成因为我们是兄弟,就不会有分歧与冲突?正因为我当你是兄弟,看重你,才把话跟你讲清楚。否则,直接利用你便是了。”
“既然如此,不用考虑了,我跟你混。”驹铃十分果断道。
苏异错愕,又是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名门正派出身的小道士口中说着要混江湖的话语,总感觉不伦不类的。
“可是你的清修怎么办?你师父会不会神降过来打我?”
“不会的,师父他老人家向来很温和,不打人的。”驹铃无比坚定而又认真道,“而且,我明白师父的意思。入世的修炼,就是为了在纷乱中磨砺自我,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便能使清修事半功倍。能在俗世中保持真我,方能算得上大成。”
“你…想好了?”
“想好了!”
对着一个男人,苏异也说不出感性肉麻的话来,只是道了声谢。
随后苏异干咳了一声,打断了正在另一边说着悄悄话的赵越两人。
“求神仙救救舍妹!”赵越又是跪下磕头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别动不动就下跪。”
苏异心道这人未免太没有气节了些,就算是为了救自己的妹妹,但对着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人喊神仙,如此卑躬屈膝,总是感觉有些过了。
“只要能救妹妹,黄金我也不要。”赵越坚定道。
“这样吧,”苏异想了想,说道,“这位驹神医,暂时还想不出医治你妹妹的方法。我和神医先离开几天,去想想办法。这里有一百两,你拿去,好生照顾你妹妹。然后,等我们回来。”
说罢,苏异便抽出了一张银票递给赵越。
“这…”赵越不敢接那银票,不敢相信道:“神仙当真不计较我偷钱一事…还要给…给我钱?”
“这是给你妹妹的,你的账,我们往后再算。”苏异冷冷道。
赵越打了个寒颤,仿佛苏异的话里能吹出冷气来。
待苏异两人走后,赵越才恢复了冷静,赵珂的脸色也不再苍白,一股血色涌上脸颊,却是捂着肚子不停地咳嗽起来。
“小珂,你没事吧?”赵越满脸关切道。
赵珂摆了摆手,扶着凳子缓缓坐下,额头上满是汗珠。
“哥,接下来怎么办?”赵珂问道。
赵越脸色凝重,手中攥着那张面值百两的银票,半天才说道:“让我再想想。”
“不如赶紧逃走吧,长乐待不下去,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地方。方才那个少年,实力远不止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若是让他发现我装病骗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尤其是你,你还偷过他钱。”
“可是我不甘心…”赵越咬牙道,下颚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跳动。
“小珂,你也知道他实力不简单。刚才那一手,是仙术没错吧?这么久了,我们何曾与哪位仙修如此接近过?什么狗屁仙山,道家正宗,何时正眼瞧过咱们一眼?现在机会就摆在我们面前…”
“可是,他年纪那么小。”
“你不也说了他实力不俗吗?年纪这么小便有这般实力,说不定还真的有办法。再说,你也并不是完全装病。先天敛气怎么就不是病了?凭什么别人能修炼,我们就不能?我不信天道会如此不公!说不定苏异他真的能找到办法呢!”
赵越说到激动处,抓着赵珂的肩膀,目眦欲裂。就如同苏异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抓着这跟缥缈的稻草,能将他从深渊深处拉回来。
“哥…痛!”赵珂低呼道。
“对…对不起。”赵越放开了手,也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内疚。
“为何我们不能过常人的生活,非要去做什么修炼?你偷来的钱,就算拿了大部分去换你那些不知名的偏方,又不知被江湖方士骗去多少,剩下的,也足够我们活大半辈子了。到底是为何…”
赵珂眼泪簌簌落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当常人…”赵越颓丧道,“你以为我愿意去做偷盗这种遭人唾弃的勾当?然而活在这世上,你若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有实力。但奈何上天将每条路都给我堵死了。靠偷盗致富,那不是我的志向。不义之财,再如何以财生财,都是肮脏的。况且经商…那也不是我辈所长…”
“而我辈之人,谁不渴望无上的实力,谁不想练就一身绝世神功呢…只要尚有一线希望,我便会不停追寻。说不定,他们在替你治病的时候,也把先天敛气给治好了呢?”
“哥,你能不能不要再异想天开了!如果真的有那么好解决,我们赵家又何至于沦落至此。”赵珂朝赵越吼道,随后便夺路而去,不愿再讨论下去。她只觉得心力交瘁,作为一个女孩子,不愿执着于修炼一途,也实属正常。奈何赵越执迷不悟,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依旧孜孜不倦。
赵越愕然地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心中烦闷,但终究还是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