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中南从被关押到现在,也就大半年的时间。但与白一弦接收的原主的记忆里的那个白中南相比,已经变了好多。
在原主的记忆之中,白中南一直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中年男子。
他总是将自己收拾的十分整洁,虽然身为县令,但不管面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儒雅平和。
原主从来不曾见过他的父亲急赤白脸的模样,也从没见过父亲为了金银利益而贪赃枉法的丑恶模样。
即使在面对上司的时候,似乎也是一派平和,从来不曾卑躬屈膝,趋炎附势过。
他的父亲,似乎一直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当然,以原主那个草包来说,是根本不会理解自己的父亲为何如此的清高的。
相反,在那群狐朋狗友的带领下,原主那个草包不但不理解自己的父亲,反而对他的不敛财而觉得十分的愤怒和不解。
但是在如今的白一弦看来,那时候的白中南,有一种阅尽千帆之后的淡然。
白一弦并不理解,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养出原主那样的一个草包儿子?
而且说实话,白一弦也很难相信,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到底会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从而被关在这种地方?
看着眼前的白中南,他虽然被关了大半年,但似乎并未受到折磨。
因为他的身上和衣衫上,并无血迹。甚至衣衫看上去,还算整洁。而且即使是牢狱折磨,也不能减轻他身上的那种淡然的气质。
只不过,他却消瘦的十分厉害,眼窝深陷,两颊消瘦的几乎没有什么肉。裸露在外面的一双手,也骨节分明,看上去有些干枯。
那身衣衫并不是囚犯服,似乎是入狱之前所穿的衣服。当时极为合身的衣服,如今却松松垮垮,已经瘦的撑不起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白中南的脸上的那种表情。那是一种空洞、麻木,无悲无喜。
这种表情,与以前让人一看就心生温暖的白中南相比,这种表情,令人情不自禁的就感觉到了丝丝的绝望。
也不知道为什么,白中南明明不是白一弦的亲生父亲,他也不过只是因为占据了人家儿子的身体,所以想替人尽孝而已。
若说感情,来之前的时候,白一弦恐怕对白中南真的没有什么感情。
但如今,看到白中南的时候,尤其是看到他如今的模样,白一弦却忍不住的心中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白一弦虽然重感情,但也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人,比这还要可怜还要悲惨的人或者事情,他看的多了,以往的时候,也没有这种心酸难过想要落泪的感觉。
白一弦知道,自己并非是受了原主这具身体的影响,而是他似乎一见到白中南,心中的情感便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改变。
他甚至有一种,白中南真的是他的父亲的那种奇妙的感觉。
而此时的白中南,看到白一弦之后,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非常的复杂,有惊、有喜、有不敢置信。
最后他忍不住的想要揉揉眼睛,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只此一个动作,白一弦就知道,白中南真的非常爱自己的儿子。他恐怕早就无数次幻想着儿子能够出现在他面前,甚至连梦中都经常梦到过吧。
只不过一次次的失望,让他有些不敢置信,白一弦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见到他如此,白一弦心中不免有些自责,责怪自己为何没有早点过来看看他,从而导致他一次次的失望到,如今自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都不敢相信的模样。
“爹。”白一弦开口喊了一句,这一句爹喊得,没有半分不情愿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弦,弦儿……”白中南似乎是许久没有喝水了一般,嗓子沙哑的厉害,他定定的望着儿子,说道:“弦儿,真的是你,你来了。”
白一弦笑着落下泪来,直接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说道:“爹,孩儿不孝,来看您了。”
白中南见状,激动的嘴唇都有些哆嗦了起来,身体颤动,他嘴巴微动,似乎喃喃了一句:“我的弦儿,长大了。”
其实白一弦和他分开才大半年,短短时间,何来这样的感慨?但白一弦却懂。
因为若是换了以前的原主,肯定不会来看望自己的父亲,因为他怕遭到父亲的连累,也被关进牢狱中来,更何况原主也不会对他行这样的跪拜大礼。
白中南反应过来,急忙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过来扶起白一弦。
而直到此时,白一弦才发现,白中南的其中一只脚腕上,竟然还锁着一条铁链。
白一弦震惊了,在他的记忆中,白中南并不会武功,那肯定也无法逃狱。可如今,不但将他关在了这铜墙铁壁一般的牢房里,竟然还锁着一条锁链。
白中南将白一弦扶了起来,先是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又抬起手,似乎想摸摸他的脸。
最终,他只是将手轻轻的落在了白一弦的头顶上,竟然说了一句:“弦儿,你还活着。”
仿佛他十分害怕,他的儿子,已经不在人间。恐怕在白一弦没有出现过的这大半年里,他时时活在这样的恐惧之中吧。
如今看到了活生生的儿子站在眼前,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白一弦有些惭愧,他的亲儿子,早就已经死了,在他被抓走之后的第二天,就被人敲了闷棍,丢进了河中。
不过,从今往后,他就是白中南的儿子,于是白一弦点了点头,说道:“是,爹,我还活着,活的好好地。”
白中南问道:“弦儿,爹被抓走之后,有没有人,找你麻烦?”
白一弦说道:“没有,爹,您以前是清官,好官,五莲县的百姓感念你,也不会为难我。”
白中南只是笑了笑,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白一弦说到这里,又补充道:“而且,我与苏家小姐的感情也好的很,等将爹救出去之后,我回去便向她提亲,倒是爹为我们主持婚礼。
对了,止溪本来想要过来看您的,只是我怕路途遥远,就没让她来,她在家等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