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到年幼的时候,那时候天真无邪,那个位置距离自己那么远,什么也不考虑,兄友弟恭,反而要快乐许多。
那时候,即使被母妃再三叮嘱,和他们保持距离,将来会如何如何,可毕竟年幼,少年的天性,谁又能想的那么多呢。
孩童毕竟单纯,没有大人的那么多的尔虞我诈。
他想到他的大皇兄,比自己年长许多,自己年幼的时候,他便非常喜欢自己。
经常抱着他,给他好吃的,带他见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即使是犯了错,要受母妃责罚的时候,他也站出来,帮自己分担。
还有他的三皇兄,那时候他学骑马,不慎从马上摔下,是三皇兄飞扑过来接住了他,他没事,三皇兄的膝盖却破了擦伤了。
见他害怕,还笑着安慰他,不要告诉父皇母妃,只要偷偷招太医过来看看就好了。
还有与他年纪相仿的老五,两人虽然不是一个母妃,但却最是玩的来。
两人都是同样的调皮,一起偷溜出宫,上树抓鸟偷鸟蛋,下河摸鱼。这些都是父皇和母妃不允许做的事情,因为有**份。
而他们,就如同燕朝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家的少年一般,全都偷偷摸摸的做了个遍。
回去之后还一起串供撒谎,不让父皇和母妃知道这些事。
那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和睦呢?可能是因为父皇正值壮年,同时他们又太过年少了吧。
还有许多皇弟,曾经,自己也是很喜欢他们的,对他们也是礼让爱护有加。
大约是人老了,都喜欢回忆以前。也有可能是看到了屋子里的这个人,所以才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只是想起那时候的情形,皇帝的嘴角都不由微微的上扬,显然为了那段快乐的时光而愉悦。
可惜,那一切的一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可能从父皇渐渐老去开始,也有可能是自己长大了,知道了那个位置的重要性开始。
兄弟之间,不再和睦,不再兄友弟恭。他们之间,充满了算计和尔虞我诈。
他们忘记了年少时候的感情,反而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各种龌龊手段,用在了这些兄弟们的身上,只求能扳倒对方,自己登基大宝。
他不敢再吃大皇兄给的东西,不敢再和三皇兄去骑马,不敢再和老五单独出去。
他渐渐变得心狠手辣,歹毒手段层出不穷。
后来,大皇兄被冤枉谋反,最后绝望之下服毒自尽。
后来,自己登基后,三皇兄被软禁府内,有一天,突然暴毙身亡。
后来,老五也死了。
再后来,与他一起竞争过皇位,他觉得留着他们是个威胁的那些皇弟们,也接二连三的不是暴毙,就是病死,要么是被人毒死。
十多个兄弟,只剩下了一母同胞的靖康王,还有比自己小了三十多岁的宝庆王。
他为什么会对宝庆王那么好,大约以前,他对自己从未有过威胁。
又大约,是自己想从他身上找回那些缺失的兄弟之情。
又大约,是自己想证明一下,自己不是无情的,而是有感情的吧。
如今,自己老了,宝庆王却长大了,正直壮年。只是他很聪明,不肯涉政,懂得明哲保身,那他并不介意继续留着他。
至于靖康王……
皇帝摇摇头,再次看向屋内的人。
皇帝的周围只有严青和曹德公公,他们都是皇帝比较信任的人,也是知道里面那位身份的人。
当然,除了他们,周围的还有一些守卫。他们虽是严青安排的能信得过的。但也只知道里面那位比较重要,看守不容有失,但具体身份可就不知道了。
严青和曹德见皇上半夜三更就是来这里看他,但来了之后却又站在这里出神,既不进去,也不叫醒那人,就只是站在这里,心中也有些纳闷,却又不敢问。
两人悄悄互相看了一眼,都耸了耸肩,既然皇帝要站,他们也只好跟着一起站。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沉声说道:“把门打开。”
严青急忙打开门,皇帝走进去,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而严青走上去,将正躺着睡觉的人叫醒了:“白中南,醒醒,皇上驾到,还不起来接驾。”
即使知道他的身份,但也不敢喊,这人如今,就是白中南,也只是白中南。
白中南天天过着这样的生活,到点就吃,到点就睡,早都习惯了,因此睡得倒是不错。
睡得正香被人叫醒,看上去还有些迷茫。
待他起来看到面前站的人的时候,顿时瞬间就清醒了。
他翻身坐起,平静的看着皇帝,问道:“你来了。”说起来,这还是他被抓之后,皇帝第一次来见他。
其实说起来,是从他争夺皇位失败,被软禁之后,见皇帝的次数就寥寥可数了。
再后来,他诈死逃走,转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严青喝道:“大胆,见到皇上,还不快跪地接驾。”
燕皇也没有制止严青,更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站在那里,盯着白中南。
眼前的这张脸,与他记忆之中的模样,大不相同。这种改变,并非只是消瘦枯槁所致的改变,而是整个人,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以至于让他有些怀疑,眼前之人,到底还是不是曾经那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人。
其实皇帝早就从属下的汇报中知道,他容颜大改,可看到这张与记忆里全然不同的脸,依旧让他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白中南闻言却无动于衷的模样,依然坐在床边上,只是自嘲一般的冷笑了一声,说道:“接驾?
时间过的太久了,我已经有些记不得,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身份来接驾了。”
是兄弟?臣子?又或者是……阶下囚?
听他说话的口气,便知他虽容颜已改,但却依旧还是那人。
皇帝问道:“你还好吗?”
白中南笑笑:“你还会关心我?真是难得。你不是看到了吗?还不错,这里有吃有喝,环境也比暗无天日,又气味难闻的牢狱强多了。”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让严青和曹德出去,两人有些迟疑:“皇上……”
白中南冷笑的看着他们,说道:“莫非,你们还怕我对他做什么不成?”说完,他抖了抖身上的锁链。
他身上有锁链,他本身又不会武功,房间之中更无凶器。就是那锁链,也沉重的很,他抬起都有些费力,更别说要攻击了。
皇帝开口道:“你们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