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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魑魅魍魉数不尽,起初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后来经过和香婆的讨教才得知有的‘夭折’的小孩会选择树葬,一部分的灵魂便永远留在大山之中。有的躲在废弃的棺材里长年依附吸阴气存活的叫做‘罗刹鬼’,他们不会投胎需要不断的吸入阴气而存。
每次见到他们我都和没见到一样,时间一长他们竟然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变了花样的吓唬我。
肆叔手下的蹄莫偶尔会出现在山中,他什么也不交代只会躲在树后静静的观察着我,好像监视犯人一样。
他并没有带来爷爷和阿爹半点消息,而家里也在无数次期待担忧中落空,阿娘耳边的头发变得银白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平日里她很少与我说话,我们母女之间似乎生出了不小的间隙,如一张褶皱的纸怎么抚也抚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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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我从山里出来背着竹篓往家走,在山脚下的小路正巧碰到放学回来的兄弟姊妹们,以森垚哥为首晚澄和苒苒跟在他一左一右表情欢快的说着什么,个子小小的安庭怯懦的跟在他们后面。
祝晚澄在见到我的身影后第一反应是骄傲的将鼻孔朝上天际,满眼不屑的说道:“哥,我们快走!”
森垚哥垂了下眼很快的做出了反应,解围的说道:“既然碰到了就一起回家吧!”
祝晚澄气急的跺了下脚,双手紧紧握着书包带,“哥!你和那狼崽子搭话干嘛!”
祝森垚比我年长三岁,个子很高皮肤白白净净的有一双纯净的大眼睛,用憨厚正直来形容他最为贴切。
我们平时见面很少说话,虽然都在一个家里生活也只不过是点头之交,二婶三婶讨厌我不许他们的孩子与我有半点接触。
祝森垚听过晚澄的话有些不悦的提醒道:“晚澄!她是你阿姊!”
我弟弟安庭的胆子很小,见大家语调升高恐惧的向后退了两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小鹿受惊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切。
因为大家排挤我,所以也连累了他。
我面无表情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如陌路人一般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焦急,让为难的人也能松口气。
只听祝晚澄在我身后气急败坏的喊道:“大哥,你说她是阿姊,你瞧瞧她那自以为是的样子!
她就是个可怕的怪物!
我阿娘说她的眼睛之所以是灰白色的因为她是纯纯的白眼狼!小小年纪就知道争家产!”
这种话我耳朵早已听出茧子,也不知她们为何久说不厌。
在我刚迈进家里到小腿肚高的门槛时,只见三婶玲珑有致的身影一溜烟的小跑着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态度过分的热情。
“今安回来了!今天山里热不热,快,喝点水!”说着一手递过来一个茶缸,另只手拿着帕子就要往我的脸上擦。
在院子中晒草药的二婶见状为之一愣,三婶变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可能上一秒还在骂着我,下一秒便殷勤的过来讨好我。
我有些抗拒的向后退了一步,因为眼睛有疾嗅觉和听力要比常人好一些,她身上浓重的胭脂水粉香水混合的味道甜腻的让我想吐。
“三婶找我有事?”
三婶见我木讷的看着她,瞬间感觉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表情讪讪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今安啊!三婶有点事儿想求你。”
求我?
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刚刚她的掌上明珠还在骂我是白眼狼呢。
“嗯。”我在喉咙里淡淡的飘出一个音阶。
三婶长得漂亮带着一点点妖媚,只不过家里条件十分贫苦,不知年轻时怎么认识了我三叔这个浪.荡游子,两人在那个封.建.的年代未婚先孕直接嫁进了家门。
在三个儿媳中奶奶最喜欢二婶,因为她肚子争气生出了森垚哥,二婶的娘家在白鹭峰条件也是数一数二的。奶奶嫌我阿娘当大嫂却无能,三婶混不吝一身风尘气不听管教不说,还总是偷偷贴补娘家,将晚澄教的更是一身小家子气,任性又刁蛮。
她一双妩媚的眼睛里明显能看出不满,可脸上依旧堆着笑,凑近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今安啊!你不是能看见那些没脸的吗?我家里的弟弟最近有些不太正常,你帮着给瞧瞧是不是招到什么了?”
她所说的‘没脸的’就是鬼魂邪魅。
我直接拒绝道:“这种事情你还是找个先生看看吧!”说完,我将背上的竹筐卸了下来,拎着框准备往里面走。
她一把拉住我的袖子,我下意识看向手臂处纤细的手,涂着不知颜色的指甲,一只手上戒指就戴了三个。
她谨慎的左右看了看,见二婶没看她继续说道:“今安,我起早已经去找过香婆了,香婆说她岁数大了封卦了,让我来找你!你就帮帮三婶嘛!”话到最后的尾音竟然有些撒娇的娇嗔。
我浑身升起了鸡皮疙瘩,那种感觉直叫人后背发凉!
香婆能叫她来找我,估计也是想借着此时缓和一下我们家人之间的关系,她是在帮我在家里立足,我心里都明白她的用意。
还没等我说话院中便响起欢快的叫喊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对话。
“阿娘,我们回来了!”
祝晚澄率先跑进门,脚上的小皮鞋上有两朵小花,身上穿着蓬蓬的裙子,头发高高竖起在头顶绾成一个丸子,她总是扬着下巴骄傲的像一个小公主。
她的目光在院中巡视一圈后停留在三婶的身上,见她阿娘正与我交谈顿时抿着嘴大步跑了过来,她用力的推着我的腹部一下,激动的喊道:“你自己没阿娘吗?!离我阿娘远点!”
我看着她的五官戾气十足的皱在一起,鼻间哼笑着说了句,“有病。”
“你说谁有病?阿娘,祝今安欺负我!”
三婶咬了咬牙眸中不忍的拍打一下祝晚澄的背脊,这个举动也就是做个样子给我看看,嘴里骂道:“你这小王八羔子,那是你阿姊!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就这么没大没小?”
祝晚澄的哭声戛然而止,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三婶反常的举动。
三婶拉着她纤瘦的手腕将人推搡到我面前,逼迫她道:“给你阿姊道歉!快!”
“我不!我才不会给她道歉!”
“我让你道歉!你再这样看我打不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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