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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外面闷雷滚滚,天色阴沉沉的让人透不过气。我不喜欢雨天,原因一是无法进山,二是这样的天气能掩盖住太多的灰暗,将丑陋的证据冲刷干净。
墨花抻了个懒腰,头发松散着垂在肩头,倦的像只小猫儿。
“今安,我们要去当子铺是不?”
“嗯。”
三叔所说的典当行位置距离我家很远,约摸着步行要两个多小时,不出意外一来一回得一小天。
所以我们早早便要出发,争取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来。
我俩洗漱后拿着两把伞准备出门,阿娘拿着一个花布兜递给我,语气淡漠的说道:“瞎婆让我给你们带点东西路上吃。”
墨花见我一动不动立刻解围着伸手去接,扬起笑脸道:“谢谢婶婶。”
我俩出门便碰到二叔,他并未打伞雨水将他亮白的衬衫晕出一个个小小的水圈。
二叔皮肤很白,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款式的近视眼镜,家里最圆滑世故有做生意头脑的人就是他。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能不急不忙也没什么脾气,遇到蛮横不讲理的人也只是笑笑作罢!
看样子,他这是特意在等我。
我走近他打招呼道:“二叔。”
他浅笑着点了下头,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感叹道:“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爷爷失踪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是个小孩子撑不起家,不过现在看来你的心智比我想的要成熟。”
我回以微笑道:“二叔过奖了。”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递到我面前,手心里静置一串上了铁锈的钥匙。
“这是账房和库房的钥匙,那些商户的联系方式和账本你要熟记。
昨天我已经和姨婆交代清楚,既然你现在有能力你爷爷又看重你,我全部交给你也放心。”
我微微挑眉心下了然,没有丝毫犹豫的接过钥匙,一字一句道:“二叔放心就是,我还要去找锁时间紧迫先走了。”
“路上滑,慢点。”他如慈善的长辈口吻嘱咐道。
在走出很远依旧能感受到那道探究的目光在打量我,身旁的墨花咬着包子纳闷儿的嘀咕道:“难道是我小人之心了?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他会像二婶一样直接表达不满?”
“对啊!”
“你不了解我二叔,他的意思是彻底交权让我和那些商户联系,他们已经是十几二十年的关系,你觉得那些商户会全力配合我吗?
瞎婆婆既然开了口二叔是一定不会拒绝的,这样既显得他大度又能体现他的能力,到最后我办的一团乱,这钥匙最后还得还给他,到那个时候谁说什么都没用了。”
墨花震惊的看着我,嘴巴张的老大半晌没说出话来,“不会吧?都是自家人你家过的不好,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我耸了下肩,“这个答案得我自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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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记典当行。
我和墨花站在这座仿古的二层小楼门口时雨渐渐停了下来,头顶那块牌匾年代久远,黑色字体上的墨漆斑斑驳驳。
大门两侧挂着木雕的对联,‘盘活钱财获银两君解燃眉之急,变通实物得实惠我当成人之美。’
横批:财源通四海。
门槛很高需要大步迈进才可以,这也寓意着典当者要考虑好了再进来...
屋内的柜台全部用木板搭建成一人高的台子,我和墨花抬起头都看不见里面掌柜的脸,柜台上面有一个一拳大的小圆口,你要当什么东西直接放在里面就好。
这样的高度让人有种里面的人高高在上,外面的人卑微如蝼蚁被轻视的感觉。
典当者多半是因为家贫无法过活,往往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多半带有一丝哀怜和恳求,而人皆有恻隐之心。若没有眼神交流,自然谈不上同情之意,所以当铺是人性最决绝的地方。
一方是因为彻底过不下去了才来当东西,而另一方又为了利尽量压价,典当开,我为利,你救急,屏障高,我不见你疾苦,你勿劝我大度。
我站在柜台前,只闻一声,“小丫头要当何物?”
“掌柜,我想赎一块金锁。”
只听里面传出‘唰唰唰’的声音,好似在翻账本。
没过一会儿,掌柜的声音再次传来,“有一块金锁期限是五日来赎回,你说的是这块金锁吧?今天正好第五日,还算守规矩。”
我心底起疑,三叔卖了锁是为了换酒钱,根本不可能有赎回去的打算吧?
“麻烦掌柜在帮我查查,这几日有没有不赎回的金锁?”
“没有了,这个抵押人叫祝臣青。当时我瞧这锁是老金但却十分新,本意想买下来,没想到他不肯,执意要压期限五日。”
祝臣青是我三叔无疑了!
可他为何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
难道他也会未卜先知?
掌柜从里面出来拿着一个木制托盘,里面放置金灿灿的锁旁边有一个单独的钥匙,略显突兀。
“这钥匙是...?”
“我说我不收,他非要放这儿说会有人来赎。”
我心里迷雾重重,面对三叔种种怪异的举动让我对他有了另一种看法。
为了节约时间一手交钱一手还物,签字画押很顺利的办完手续。
在我们起身要走时掌柜饶有兴趣的对我问道:“小姑娘,冒犯问一下你脖子上那块玉牌子卖吗?价格你可以随便开!”
我下意识低头看去,见肆叔给我的牌子露了出来,我连忙放回衣领内摇头道:“不卖。”
掌柜听后一脸遗憾,不过还是笑呵呵的送我们出门。
我和墨花紧赶慢赶在天黑前到了家,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明日就是那鬼所说的第三天,今晚去石人村把锁还了,还得领着陈锋去给人家磕头认错!
香婆白天帮我准备了酒水、香烟、蜡烛、纸钱和铁铲类工具,我们三个人拿不下,家里没人敢和我们去,还好元琛元夕主动站出来要一起陪同。
祝森垚本也想帮我们拿一些,在二婶强烈的反对下只好回屋学习。
三叔不知道又跑哪里去吃酒打牌,三婶身子还很虚怕她晚上去墓地身体受不了,所以留在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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