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了空间界后就不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可当时也预料到阿九姑娘会有一场大战,只是没想到……会这般惨烈。”
山药看过这一地的残骸。
被毁去的建筑,足有半座城镇大小。
若非此地乃商铺区,可能死的人会更多。
“难怪。”
烽火道,“我白天见过她一次,见她脸色不是很好。”
山药点头,“是的,我刚刚才从城主府出来,她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可姑娘还跟我商量说,要重建药铺一事,我当时担心少主子进城后寻不到我们,就先回来了。”
“城主府?”江流一头雾水,“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现在住在城主府吗。”
山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烽火手指敲着地面,淡淡道:“今天火君下达的指令,代城主是容九相识的人。”
江流眉头一跳。
“银族人。”
“不是。”烽火手指一收,凝声说:“但很强。”
烽火说起“很强”两字,神色十分凝重,这一副认真与凝肃的神色,山药他们极为少见,一时之间亦是心跳加快,“是白凌大人吗。”
“你们认识他?”烽火犀利地看来。
山药道:“……刚从城主府出来。”
“哦。”
烽火收起视线,显得有些懒散,在想,天为何还没亮。那人说了,相逐第二天会来上任。
山药见他思绪又跳走,默了一默,与江流道:“少主子,您怎么说。”
“怎么怎么说。”江流盘膝看着他们问,神色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山药捏了捏指骨关节,发出啪啪的声响,咬牙切齿地道:“重建药铺,阿九姑娘的建议。”
江流懒散地扫过这嘈杂的局面,似乎才想起这件事来,道:“是该重建。”
“谷族已经断粮断药了。”
山药微怔,低声道:“这么快吗。”语气里倒没意外。
“去找一下老善他们,也许之前咱们的准备能派上用场,”江流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接下来就听她的吩咐吧。我虽是医馆的儿子,可对医术一窍不通,这些事,也许她的看法会比我的更有建议性。”
山药心头闷闷的,“您是不学……不是不会……”
“哎哎哎,忽然想起我得去盯着这些小子,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把人安排的,说好重病患跟无病的区分开,可别都安排在一起了。”
边说江流起身匆匆走了。
山药跟小辣椒、忍冬藤三个人坐在地上,半晌沉默。
“现在怎么办。”
山药将碗底的茶水喝干,豁出去了,道:“听阿九姑娘的。”
“那咱们可就跟谷族作对了。”忍冬藤闷闷的抱着双膝,“是撕破脸的作对。”
“我们一直躲着,他们也不见得放过我们啊。”山药说。
小辣椒给山药倒了一杯茶,道:“是。”
忍冬藤下巴搁在双膝上,道:“我都知道,只是忍了这么多年,忽然要正面作战,有点害怕。”
山药道:“总不能这样下去。老善上次也说过我们了,咱们一直躲,他们也不见得手下留情,若不然开了这么多年,咱们药铺为什么一个病人都没有。”
“是咱们不会开方子。”
“那抓药呢,抓药总有人来吧。你坐在门前,难道没看到每次进巷子里都被拦着的病人吗,五年了,只有阿九姑娘一个人走进来。”
忍冬藤道:“她是好人。”
“是啊,所以现在就听好人的。”山药低头看着茶碗,茶水澄亮,映着他的影子,微微晃动,可眼中豁出去一切的冷然与决心却越来越坚定。“告诉老善,准备干活了。”
忍冬藤依旧有所担忧,可许是山药眼中的决心触动到他,叫一直蜷缩着的胆子,慢慢地放开了一些,他道:“好。”
三人中,他负责传递消息。
山药的书信在当天晚上就送到了容九的手上,山药的话很短暂,只提了重建药铺一事就没有其他,然而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因冷厉的笔锋而给人一种决然。
在这个当口,开启药铺,是在公开跟谷族作对。
容九很清楚,做出这件事需要很大的决心。
所以她原先的打算是想借山药他们的手开医馆,但名义是用她自己的,然而山药信中的打算并非如此,再开的药铺,用的依旧是他们的名义。
只是名字改了。
“江氏医馆。”
江氏医馆。
容九喃喃轻念这四个字,微微一怔。
既有感慨,也有佩服。
当这四字匾额挂在主城大街上的最受瞩目的一座三层阁楼上时,炎火城内的百姓都愣住了,而匾额旁上,画的一个小葫芦,小巧可爱,萌态可掬。
与象征着希望与新生的浅草纹,并非同一个类型。
然“悬壶济世”,皆是医者本心。
并无不同。
医馆开张的当天,消息就走遍了整座炎火城,还未撤离城内的谷族众人都知晓了,药师们很安静,好似没有听到这消息一般。
可在当天,二十三年前的江博远一剂药汤杀死了三百五十九人的消息在茶肆酒楼内宣传开来,消息如火,迅速烧遍了整座炎火城。
所有的百姓都听说了。
“是他们?天呐!”
“是江博远老先生吗,他们还有后人活着吗。不不,是不是同姓。”
“怎么会同姓,你们没看门前那匾额吗,那是老火君赐的匾额,上方还有老火君的印记,只有他家,得到过老火君的钦赐匾额啊。”
“这不可能吧,他家害死了那么多人,当年都已经判了斩首,杀得干干净净,如今就是再开医馆,那也该缩着尾巴做人,怎么就敢,就敢……”
就敢用江氏的名字。
这个问题许多人都想不通,可这也无法抑制流言的速度。
一剂解暑汤毒死三百五十九人。
这个消息太过惊世骇俗,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年,可经历过当年一事的,都不会忘记江家的这一份丧心病狂。
一百多人在匾额挂上的两个时辰后,涌到了门前,破口大骂。
山药早猜到会有这个场面,并不惊慌。
“即便不用江氏这个名字,只要咱们的药铺一开张,都会被攻击,既如此,不如大大方方地将匾额露出来,这匾额,蒙尘太久了。”
山药平静地说。
忍冬藤站在门口,低着头,很是难受。“他们不该骂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