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琼琚温婉地笑笑,赶紧圆场道:“许是二妹才从乡下回来,不懂府里的许多规矩,不知道丫鬟是不能随便穿主子的衣服的。祖母千万不要生气,仔细身子。”
老夫人打量了卫卿两眼,这乡下丫头若不是能治她的眩晕病,她本也是瞧不上眼的……现在她又坏了规矩,老夫人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老夫人训斥道:“卿丫头不懂可以问问府里的人,免得让人看了笑话。”说着眼风往漪兰身上一扫,十分严厉,“二小姐不懂,你这丫鬟难道也不懂吗?徐氏是怎么挑的人,不仅不挑一个知礼数的教教二小姐规矩,反倒乱上添乱!”
卫琼琚抿着唇不再说话。
徐氏不是名门闺秀出身,又是妾室扶正,老夫人对她也不怎么看得起。
而徐氏自从做了当家主母过后,只顾着把卫辞书哄好便是,再懒得来应付她这个老太婆,因而婆媳间的关系一直冷淡如水,也不见徐氏早上过来给她请安。
现在有话说了,老夫人当然不会落下。
老夫人正要命人把漪兰拖下去杖责,适时卫卿不慌不忙地走到漪兰身边跪下,磕头道:“祖母,漪兰的衣装,是昨日大姐姐亲自送过来的。大姐姐说这些衣裳虽是她穿过,好歹也有七成新,丢了可惜,便留了下来。我确实不懂府里的规矩,今日才得知,主子的衣裳是不能随便给下人穿的,那大姐姐送的衣裳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送给漪兰的,而是送给我的?”
卫琼琚面色有些涨红。
昨日她还向老夫人保证,要给卫卿送衣裳呢,现在这是要她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她刻意送了旧衣过去打发卫卿吗?
她在府里一向是个知书达理、温婉有度的大小姐,这样一来,不就成了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之人了?
如果今天卫卿老老实实地穿了她送去的衣裳还好,就算不是新的,逢老夫人问起,卫琼琚也可以说是赶制新衣裳需要时间。
可现在卫卿主动把事情挑明了,她反倒不好回答。
最终卫琼琚只能道:“回祖母,以前漪兰便是在孙女和母亲那里当差的,孙女与她情同姐妹,所以才……”
卫卿回头喜怒不惊地看她道:“那大姐姐是明知故犯啊。”
一直旁观的卫琼玖却适时开口说道:“漪兰与大姐姐情同姐妹,可二姐与大姐姐才是真姐妹,如今漪兰有了大姐姐赐的衣裳穿,二姐姐却还是那身布衣呢。”
卫琼琚面色有些僵硬,道:“二妹回来得匆忙,赶制新衣也需要时间。”
卫琼玖便对卫卿甜甜笑道:“二姐比我身量大不了多少,想来我的衣裳也是能穿的。之前祖母赏的两身新衣还没穿过,回头往二姐那里送去。”
老夫人活了一定的岁数,怎会看不懂其中的缘故。她知道卫琼琚故意送了旧衣给卫卿,也知道卫卿是在借题发挥。
既然卫琼琚承认漪兰与她情同姐妹,衣裳又是她亲自送的,那漪兰便没什么错了。
她还一脸发懵,被老夫人叫起来退下去。
不然闹下去还不好收场。
卫琼琚一向是让老夫人最放心的孙女,没想到今日所为也染上了徐氏的小家子做派,难免让她心中不快。而卫卿的借题发挥,同样让老夫人心生反感。
因而坏心情一来,容易上脑,老夫人便又开始揉额头。
卫卿问:“祖母又不舒服了吗,要不要我替祖母揉揉?”
这请安请得十分糟心,老夫人片刻也不想多留她,便语气不善地挥手道:“回去,都回去。”
卫琼琚看了看卫卿,眼神依旧轻柔,眼角却微微闪过一抹得色。今日她让自己在祖母面前难堪,可她也惹了祖母的厌烦。
这些年卫琼琚一直养在老夫人身边,岂是卫卿这个乡下弃女一朝一夕所能替代得了的?
老夫人昨日待卫卿亲切,是因为她有点用,而老夫人待卫琼琚亲切却是源于日久相伴的宠护疼爱。
一旦卫卿失去了她的作用,想来老夫人也不会对她这个乡下弃女高看一眼。
正起身要走,卫卿忽而道:“我原想今日为祖母针灸一次,看来只有下次了。”
既然她还有点用,那她当然要将这点作用发挥到极致啊。
卫琼琚一顿,回头看来,看见老夫人又有些心动,就听卫琼玖说道:“祖母,不如让二姐留下来针灸吧,她昨个给祖母揉得很有效呢。”
老夫人巴不得自己的眩晕病能早日痊愈,结果还是把卫卿留了下来。
卫琼琚怎能放心留卫卿一个人在这里,便道:“那琼琚也留下来陪祖母说说话吧。”
卫琼玖看了看卫琼琚,又看看卫卿,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然后退下了。
随后老夫人命人按照卫卿的吩咐去准备一副银针。
很快银针就送来了,老夫人斜躺在软枕上,卫卿开始给她的肩颈及脑部施针。
以往家里不是没请过大夫来针灸,哪次大夫不是轻捻慢扎,生怕深了半分。
而那银针到了卫卿的手上,她往燃着的火光里扫过,而后精准而利落地扎入了穴位中,动作如行云流水。
大夫要半炷香的功夫才能把银针全部扎入,而卫卿只用了短短片刻。
卫卿道:“接下来祖母静候两刻时辰便可。”
而旁边看着的嬷嬷和卫琼琚则瞠目结舌。
老夫人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厉害。一时态度又有所转变,慈声道:“辛苦卿丫头了。王嬷嬷,去给卿丫头拿点茶点来。”
卫琼琚看着卫卿与老夫人说着话,一张美丽的脸上阴晴不定。
她方才还以为老夫人对卫卿厌恶了呢,没想到才一会儿工夫,就又变得亲热了起来。
她不能让卫卿和老夫人亲近,若是老夫人也对卫卿生了怜爱之心,往后做了卫卿的靠山怎么办?
卫琼琚万万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这次接卫卿回来,可不是给她安逸地当什么二小姐的,她充其量只能是自己的替身。
卫琼琚看着老夫人肩颈和脑部插着的银针,心想若是这次卫卿搞砸了,老夫人估计再也对她亲近怜爱不起来了吧。
别说让她近身了,就是看也不想再看见她!
这样的心思一上来,卫琼琚便转身去桌边倒了一杯茶,朝老夫人送来,并道:“说了这么些,祖母也口渴了吧,祖母喝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