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良走进屋里,先把店门掩上,免得吵闹声传到屋外去,被邻居听见。夫妻吵架这种事,当然是关起门来比较好。
林家良站到了妻子面前,两手叉腰:“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不明摆着,就是受了骗,还用问吗?
但是李月娥还是得回答,作出解释。“是我不好,我太笨了。”李月娥低着头,不敢看丈夫的眼睛。
“你笨,你还知道自己笨,那你还活着干吗?去死了算了啊。天底下死了那么多聪明人,为什么你还这么不要脸活着。”
林家良盛怒之中,早已经没有了平时文化人那种优雅斯文的语调。
李月娥只希望丈夫不要那样生气,希望丈夫原谅她。要想丈夫谅解她,必须让丈夫同情她才行。
那又怎么让丈夫同情她呢?必须让丈夫明白事情不是她故意所为,她真的很有苦衷。
她想起了早上对面面馆夫妇的吵架,还有镇上很多关于骗子“**术”的传言。她开始为自己找借口。
于是她说:“其实我也是没有办法,他会用**术,你应该听说过的,有很多人遭遇过。”
有关“**术”的传闻,林家良的确听说过,但他绝不相信真有其事。此时听妻子也在这么说,就想听听妻子怎么胡诌:“他怎么用**术,你倒是说说。”
“他一进店,我以为他是顾客,当然表示欢迎。他就走到我面前,还没说话,先在我肩膀上拍了一掌。就那么一掌,我就跟睡觉了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吗?然后呢。”
“然后,他就说,让我买他的货。我当时跟中了邪一样,完全身不由己。梦游似的,脚也不听使唤,两条腿就自己走到衣柜那里,两只手也是自动去拿钱盒。就是这样的,你相信我,不知他给我下了什么药,我真的没有办法。换了是谁都没有办法。”李月娥可怜巴巴的倾诉。
林家良越听越一肚子火,到这种时候,她还在瞎编理由。
他抬腿就给了妻子一脚:“还下了药,你当我跟你一样的蠢?跟你讲过一万遍,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先问过我,你为什么要自做主张?”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是真心话,谁会故意被骗呢。
“行了,我也不想听你胡说八道了。你滚出去吧,不要呆在这个家里害人。照你这么下去,这个家一定会被毁得干干净净。”
李月娥缩到墙边,不敢说话。她怕越顶撞,丈夫越发怒,她希望用沉默浇灭丈夫的怒火。
林家良的怒气一点没有减弱:“你还站着干吗?快滚啊,滚出去吧,我要关门了。”
丈夫一声一声叫她滚,她开始只当是丈夫随口发泄一句,没想到丈夫是认真的。
“天这么黑了,我能去哪里啊。”
“我管你去哪里?反正你别呆在这个家里面。”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家,这也是我的家啊。”李月娥据理反驳。
妻子的顶撞果然愈加激怒的了林家良。他动手了,上前抓起妻子就往门外推:“你的家?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把家里的钱送给别人,就是你做的事。不要罗嗦了,出去,马上滚出去”。
李月娥双脚使劲抵住地面,不肯出去:“你别推我啊,这是我家里,我为什么要出去。”
推搡中,李月娥一手就扯到了丈夫的手表,手表表带断裂,手表也掉到地上。
林家良化身成了一辆暴怒发狂的推土机,三两下终于把妻子推出门外,然后“啪”的一下,大门关闭闩死。
林家良捡起地上的手表,扔到桌上,然后拉灭电灯,和衣躺到了床上。
至于妻子在外面是死是活,他想都没去想。死了才好,死了就拉去埋了,简单得很。
他一旦心狠起来,人性就丧失得一干二净。
他存心要丧失人性吗?似乎也不是。他其实事事过分的追求“完美”,算得上一个“完美主义者”,所以,他是想做一个完美无缺的好人的。但他仿佛真中了“**术”一样,有时候竟被自己内心的“恶魔”控制住,有些“身不由己”。
那种“恶魔”也不是他天生就有,而是他成长的复杂环境加上自己的个性塑造的。
再说李月娥被推出屋外,就一直在拍打着门页,呼喊着丈夫开门:“家良,求求你开门,外面好黑,我很害怕。”
已经是下半夜,街道两头黑得就象一口深井,不知道井底会不会钻出什么可怕的怪物。即使有两支昏黄的路灯,也只照见了电杆下那方寸地面,反而映衬得黑暗的地方更加阴森。
街头更看不到一件会动的东西,死寂得就象身处在一幅时间凝固的图画里面。
李月娥一向胆小,被关在露天屋外,恐惧得头皮阵阵发麻。
“家良,你快开门,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不认识的人了,我保证。”
十几分钟过去,丈夫就是装聋作哑不理她。她伏在门页上,咽咽的轻声哭泣。
过一会儿,隔壁厨具店的老板娘打开门,走出来。她是被李月娥鬼魂一样“咽咽”的哭声,吵醒了好梦,感觉奇怪,所以披衣起床,出来看个究竟。
“月娥,这么晚你怎么站在外面哭泣?是不是丢了钥匙打不开门?”邻居关心说。
“不是的,门从里面关上了,我进不去。”
“关上了?那林老师呢?没回来吗?”
“他在里面睡觉。”
“啊?他在屋里,为什么不给你开门啊。”
“他睡觉了,叫他他不应。”
“叫不应?他睡这么死吗?还是你声音太小了。”好心的邻居走了过来:“好吧好吧,我来帮你叫门吧。”
邻居于是拍打着门页,朝着屋里大声呼喊:“林老师,你醒醒。你老婆还关在外面呢,快起来开门啊。”回头对李月娥说:“他怎么这么粗心,老婆没在屋里,都不知道吗?”
屋里的林家良根本就没入睡,他心情烦躁,哪里睡得着。外面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故意不理睬。
直到听见了邻居的喊声,终于坐不住了。一旦有外人来干涉,他的铁石心肠就崩溃了。他担心“家丑”外扬,事情闹大了,对他自己不利。
毕竟他心里明白,深更半夜把妻子关在门外,肯定是他做得不对。人们一旦谴责起他来,他将非常理亏。
他不希望背上“恶丈夫”的坏名声。私下里可以对妻子恶劣,面子上还是要保持“好男人”形象的。
为此,他不得不起床,亮灯,然后打开屋门,放妻子进去。他一言不发就返回屋里去了,只是不想让邻居看出什么端倪。
“好了,门开了,快进屋吧。”邻居对李月娥说一声,返回自己家里去。
“谢谢你。”李月娥对邻居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也走进屋去,关上了门。
夫妻俩没有再说话,默默躺到床上。两人各睡一头,自动开启“冷战”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