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疯子
送走曾德全夫妇，林家良就投入到争取职位上调的行动中去。
第一步是要了解情况，有太多的问题需要事先搞清楚。他只是一个普通教师，而人事变动的事情是由上级操作的，不会事先公布。
本镇学区教育办到底要补充多少人员；人员是否已经确定下来；如果自己合符条件，应该如何申请等等，他都必须先问明白。
可是去向谁打听呢？决策部门是县里的教育局，教育局的人是最了解详情的，去问那里的人，一清二楚。
问题是他跟县里教育局的人一个都不熟，人家根本不会搭理他，这一条路走不通。
还是妻子李月娥的提醒，他们终于想起了一个名叫李振林的人。
这个李振林虽然跟林家良没什么来往，但他跟李月娥还是远亲，所以凭李月娥这层关系，他应该会接待林家良。
李振林就是本镇学区教育办的一名干事，对今年教育办的人事变动，掌握的信息当然比林家良多得多。
林家良决定专程去拜访李振林。不过一说起去“求人”，他又心虚，患上临时性的“社交恐惧症”，总担心受人怠慢。
别看他讲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旦要低头去和别人打交道，口才也不好了，总怕说错话。
幸好妻子最懂他，主动请求陪他一起去。他欣然同意。
李振林不是本镇人，他家在另一个镇上，还有半小时左右的车程。
林家良夫妇仍然提了些礼品，登上了去往李振林家的客车。为了丈夫的前程，店里不得不暂时关门歇业。
到了汽车上，夫妻一直在讨论这件事。
林家良展望着假如成功上调的美好前景，说一旦到了教育办工作，上班时间远比当老师灵活自由得多，他也就可以更灵活的照顾家里的药店。
李月娥当然迎合丈夫迫切成功的心理，所以鼓励他、安慰他，说她会求李振林助他一臂之力，丈夫一定能够成功的。
不信天不信地的林家良，却又带着宿命论的观点说，这种事关键还是看运气的，老天爷不赐福，谁都帮不上。
李月娥说：“你有没有发现，从你认识我，再到结婚以后，你这辈子就一直运气很好。先是跟我爸学医，教会你一辈子受用的本领。接着村里主动推荐你当上老师，然后又调去中学，跟着又转了正，然后又调来镇上。一路都是走上坡路，有这种运气的人，不是很多的。”
林家良虽然不愿承认妻子的那一套理论，但觉得还是有些逻辑，所以他也没有反驳。
李月娥继续说：“回想我们过去在乡下，那是过的什么日子啊。那时候，我们哪会想到现在，银行里居然存着几万块钱了，我们还敢有在镇上买房子的想法了。再看看你哥哥、姐姐他们，到现在还只是能吃饱肚子。我是觉得，我们家真的被什么在赐福着、保佑着，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林家良没有说话，只把烟灰朝车窗外弹了一下，妻子的话似乎找不出漏洞，无法反驳。
他们终于到达李振林家里，一切看来很顺利，李振林非常客气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李振林非常爽快的把今年教育办有关人事变动的情况，告诉了林家良。
他说，教育办今年一共需要补充四名人员，其中有两个人员名单已经确定下来，还有两个尚且空白，没找到合适人选。
直听得林家良腰板挺得笔直，因为这表示林家良还有机会，林家良简直跃跃欲试。
李月娥开门见山，直接说，我家林家良想去教育办工作，拜托把他提拔上去。
李振林说，人员要通过教育局审核最终决定，不过是由下面教育办推荐。
李月娥说，那就推荐林家良吧，好歹咱们还沾亲带故，一定要帮这个忙。
李振林答应说，行，没问题。原本没想到林老师身上去，现在看来，林老师有才华有干劲，各方面条件确实非常合格。他一定会向上面推荐。
夫妻正在连连道谢，感激不尽，李振林紧接说：“不过，也不要太期待，毕竟这事由县里决定，他起不了太大作用。而且竞争非常激烈，有很多人都在申请。能够成功选上的机率其实很小很小。”
一瓢冷水泼得夫妻俩垂头丧气。
李振林看一眼那对夫妻神情，便说：“你们上面有没有人？如果上面有人，这事就十拿九稳。”
林家良明白“上面”是指在县教育局说得上话的人，他沮丧的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李振林继续出主意：“还有一个办法，你让你们学校的校长，帮你写一份推荐信，详细陈述你工作中的优良表现。这比你自己申请更被上面看好和重视，成功的机率大大提升。”
让周纪民来帮林家良？他们几乎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敌”，这怎么可能。
但是李振林也只能指点他们到这一步了，下面的路只能他们自己走。要不要去求周纪民帮忙，他们自己看着办。
这一趟，他们其实没有什么收获。能不能被选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保证。
夫妻俩从李振林那里告辞回去，坐在回程的汽车上，气氛跟来时已是大不相同。两个人都冷着脸沉默，根本没心情说话。
林家良懊恼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是眼睁睁没有办法抓住它，一个能帮他的人都找不到。
李月娥愧疚自己没有本事给丈夫帮上忙。本来以为亲戚李振林是一座“靠山”，不料他职位太低、能力有限，没起什么作用。
李月娥忽想起什么似的，对丈夫说，不知道县城工作的李凤娥丈夫能不能帮上忙。她几乎把能找的人全想了一遍，真的好想帮一把丈夫。
林家良横她一眼：“真是扯淡，他那傻头傻脑的样子，谁把他放在眼里。”
夫妻俩在那儿窃窃细语，没注意前排坐着的是一个疯女人。这个衣服脏兮兮的疯女人长期就在汽车上乞讨为生，大家都认得她。
这会儿，她回头看着林家良夫妇，就说起了疯话：“你们两个人感情怎么这么好，汽车上就这么亲热，夜里到床上还不把床给压塌了。”
粗鄙的言语倒逗得其他乘客哄笑，售票员赶紧对林家良夫妇说：“她是个疯子，你们不要搭理她。”
那疯女人又朝林家良伸出一只手：“给我五块钱，我就不把你们的丑事说出去。”
林家良最受不了别人拿夫妻之事当众丑化他，明知对方是疯子，他也无法包容。他火冒三丈，冷着脸凶她一句：“滚，是不是找死？”他企图吓住疯子，让疯子闭嘴。
结果适得其反，疯子的“污言秽语”更加大声：“大家快来看，这个男人汽车上就摸女人的腿……。”
一车的人都扭头看向林家良夫妇，林家良难堪到想死，只恨没个地缝钻进去。李月娥就对丈夫说：“快给她五块钱算了。”
“我干嘛给她五块钱？”林家良恼怒的看妻子一眼，不满妻子居然对伤害自己的人友善。
好在很快疯女人到站，下车走了。夫妻俩终于熬过这要命的一关。
事情没办好，还被疯子平白羞辱一顿。林家良的心情算是彻底破坏了，坏到透顶。
他一下车就急步往前面走，把妻子远远甩在后面。他心情一坏，就觉得妻子完全多余，没一点用处，只想随手把她扔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