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什么, 什么?”顾筱宁原本正在吃哈密瓜的嘴,张得老大。
不是,她才几天没来, 这个家居然有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阮昭转头看她,冷眼提醒:“别把哈密瓜汁溅在我的沙发上,你屁股底下坐着的是一把民国的椅子。”
这把椅子算是阮昭家里为数不多的古董。
当初她一眼看见, 就很喜欢。
因为这很像她爷爷当年,很喜欢坐的一把椅子。
顾筱宁赶紧稳稳的端好碗,小心翼翼说:“放心吧, 我在你这儿从来不敢乱碰,我身上就只有两个肾。”
之前有一次, 她去工作室找阮昭。
有点儿好奇去看她正在修复的那幅画。
那时候她正好端着一杯姜茶,那天她有点儿感冒,所以董姐给她煮了姜茶。
她正喝的开心时, 一旁的阮昭语气凉凉的提醒她:“我劝你最好不要在我这里喝茶。”
“怎么了?”顾筱宁十分天真的反问。
阮昭下巴冲着装裱台上的轻点了下, “这幅画八百万。”
顾筱宁当时就觉得她捧杯子的手一软, 但下一秒, 她又牢牢的稳住。
从此,她再也不随便乱进阮昭的工作室。
她就两颗肾。
真弄坏了什么, 赔不起。
今天她之所以这么震惊, 是因为刚才董姐切了哈密瓜端来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 傅教授今天不来吗?
傅教授?
出现在阮昭生活中的教授, 姓傅的,还能有谁?
所以在她逼问之下, 阮昭淡然承认,傅时浔这阵子确实经常来她家。
顾筱宁:“我的昭, 之前我就说,要不我太了解你,我真的会觉得你就是个钓神。”
虽然她没见过傅时浔,但是一个能在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拒绝阮昭要微信的男人,怎么看都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吧。
她之前还以为阮昭,真的要在这儿滑铁卢了。
结果人家这进展,绝了啊。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他现在只不过有求于我,”阮昭轻哼了声。
阮昭知道,傅时浔这人没那么容易心软。
只不过现在她帮忙修画,他对她是予取予求。
要是真等画修好了,估计他又要一副,跟她划清界限的模样。
“连你都有想要追的人了,我居然还是个单身狗,”顾筱宁叹气,不过她好奇问道:“怎么今天傅教授没来?”
“他今天课挺多的,好像还要开会,早给我发了信息。”
顾筱宁冲她挤眉弄眼:“可以啊,现在都开始跟你报备行程了。”
阮昭没搭理她。
两人说话的时候,顾筱宁手机响了几下。
她打开一看,无语道:“我说我们高中校友群怎么诈尸呢,原来是秦雅芊在群里作妖。我怎么觉得这姐出国一趟,长得还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说真的,真不是我诋毁她,她以前好歹也算个清新小美女,现在也有点儿太网红脸了吧。”
顾筱宁把手机拿过来,凑到阮昭跟前。
阮昭垂着眼睛,连看都懒得看。
秦雅芊是她们两人的高中校友,而且挺不幸的是,阮昭大学时也跟她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系。
当然这个不幸,是相对于秦雅芊来说。
她长得确实不错,而且家世也好,按理说这样的人是妥妥的校园女神。
奈何她身边永远有个阮昭,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全方位吊打她。
更别说,大学时阮昭的专业成绩,还永远是第一。
不过秦雅芊也没轻易服输,阮昭性子高冷,她就走大众女神路线,平易近人,从高中开始就弄得不少男生像蜜蜂似得围着她转。
而且最让人无语的是,她还仗着家里有钱,估计拿小恩小惠买通班里的女孩。
集体孤立阮昭。
其实漂亮女孩,在学校里人缘都挺好的,还会受到优待。但阮昭性子太冷漠,跟谁都淡淡的。
也就是那会儿,一向正直的顾筱宁站出来维护阮昭,两人这才会一直亲密到如今。
“她回国了?”阮昭没什么兴趣。
虽然秦雅芊拿她当假想敌,但阮昭却从来没搀和这种女孩的勾心斗角。
她从大学开始,就已经开始做修复工作。
古玩圈子挺闭塞的,没涉猎的人,根本不会知道消息。
后来她毕业了,基本跟以前的同学没了来往。
顾筱宁撇嘴:“在群里召集同学聚会呢。我发现毕业之后,混的好不好真能看出来,混的好一天到晚在群里张罗着同学聚会,不就是想要在我们面前炫耀炫耀。呵,我就偏不给她这个机会,我才不去呢。”
“行了,眼不见为净,何必跟这种人生气。”
阮昭淡淡说道。
这也是顾筱宁由衷佩服阮昭的地方,她说:“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大概就是你当年逼着秦雅芊喝水那一次。”
阮昭跟秦雅芊的恩怨确实挺多。
她性子冷,从来不主动招惹别人,但是不代表别人就不招惹她。
当年秦雅芊纠集一帮小女生,在班级里孤立阮昭,结果发现这对她丝毫没作用,她压根不在乎别人跟不跟她说话,那些小女孩的小心思,在她面前跟透明似得。
以至于后来秦雅芊后来干了特别过分一件事。砸
她居然指使别人,把粉笔灰倒进阮昭的水杯里面。
阮昭对气味特别敏锐,大概是跟画打了太多年交道,当时一打开水杯,就闻到不对劲。
那次,阮昭当着全班所有人的面,冷着脸让秦雅芊把水喝下去,要不然她就灌了。
她知道粉笔灰不是她亲手弄的。
但这个幕后指使,秦雅芊跑不掉。
阮昭不屑跟她们计较,但不代表她可以忍受对方的欺辱。
“算了,这种小人还是离她越远越好,哪怕她请的是国宴,我都不去吃。”
*
之后几天,阮昭依旧留在家里修画,傅时浔会过来帮忙。
不过后来傅时浔要忙学校里的事情,她也就喊的少了。
这不,下午的时候,傅时浔发来微信:【明天学校里有安排,没办法过来。】
这段时间,总是这样。
他要是过不来,会在微信上告诉她。
就看起来挺有那么点,男朋友报备行程的架势。
阮昭:【嗯,我明天也有点儿事。】
阮昭确实有事儿,这两天有个文物修复与保护交流会,本来她一直不喜欢参加这种公开场合。特别她是做商业修复的,说到底赚钱为主,不比那些在国家机构的修复师。
人家修的是历史,她呢,修的是钱。
阮昭自己倒不在乎,但是架不住别人背后闲言碎语。
所以她懒得搭理那些人,极少出席这种公开场合。
但这次不一样,这个交流会是她大师兄韩照牵头的,也就是邱志鸣的师父。当初她在师傅家里学修复时,很受对方的照顾。
如今他在文物局里工作,筹备这么一次交流会不容易。
阮昭就当是支持他。
不过收到发来的请柬时,她还挺奇怪,文物局这次是经费这么充足吗?
居然在五星级酒店举办这次交流会。
上次嘉实拍卖的内部品鉴会,也就在这种级别的酒店。
虽然交流会是在第二天正式开始,但是前一天晚上有个欢迎晚会,因为这次不仅邀请了北安本地的文物修复师,还有全国各地的文博人员。
“云霓受伤了,你真不用我陪你去?”
车子在酒店门口缓缓停下,云樘忍不住问出这句话。他在阮昭身边这么久,知道文玩圈子里不少人对阮昭成见很深,他是担心别人给脸色给她瞧。
阮昭伸手推门:“只是个交流会而已。”
她没有搭乘电梯,而是沿着酒店的旋转楼梯,慢悠悠上了二楼。
只是刚到二楼,居然就看见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傅时浔一身黑色西装,站在不远处,对面是一个看起来挺漂亮的女人,一身红色连衣裙,看起来前凸后翘,极是诱惑。
两人站的距离真近,那女人还一个劲的冲他媚笑。
呵,有人之前不是一直挺守男德的。
怎么还让人离他这么近。
阮昭也没过去,悠然的靠着墙壁,她倒也不是故意偷听,只是这个距离,就正好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女人娇媚又甜腻的声音说:“时浔哥,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时浔哥?
阮昭嗤笑,这称呼,她都没叫过。
女人说完这话,抿嘴一笑,显得有点儿娇羞的说:“我还可以这么叫你吧,我们也有好久没见了。”
“直接叫我傅时浔就好,”傅时浔不冷不淡看着对方,往后拉开了距离,沉吟了下,突然问“抱歉,请问你是?”
对方身上的香水味,虽然不浓,但他并不喜欢。
这话,让女人明显一愣。
靠在墙角的阮昭,原本还挺不爽的,可这一下,扑哧笑了出声。
看来这男人的冷漠,是全方面无区别的扫射。
女人神色略白,连嘴角的笑意都褪去。
她确实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个回答,可又一想,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她立即解释道:“我是芊芊啊,秦雅芊,以前我们两家不是经常在归宁寺碰面,那时候我陪我妈妈去礼佛,你陪奶奶。”
傅时浔视线,落在她身上,似是打量了下。
秦雅芊这次丝毫没因为他看自己而开心,反而险些被他打量的崩溃,因为他的眼神就在传递着一个信息,你哪位?我不记得了。
虽然秦雅芊这几年在国外,也没消停,男朋友也交往过。
可是每个人心目中,不是都有一个白月光。
傅时浔大概就是她心目中的那个白月光,她爸爸是做古董生意的,家里都信佛,所以以前她没少父母去寺里烧香拜佛。
他们家因为经常给寺里捐钱,所以总能得到主持格外的关照。
因此就认识了傅家那位老太太,老人家偶尔过去,身边总会跟着一个高挑清瘦的少年。那个年纪的少年,哪有那个耐心陪长辈烧香拜佛。哪怕是秦雅芊也是每次她爸妈利诱,才愿意去一趟。
可他却不一样,安静坐在蒲团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明明那么疏离冷淡,却又想让人靠近。
这种沉稳安静的少年,是每一个青春期少女的梦想。
秦雅芊也不例外。
后来她在他们圈子里小心打探关于他的消息,关于他的事情,也一直有所耳闻。以至于后来连她妈妈都惊讶,她居然如此热衷去寺庙。
她一直将这份心心念念藏在心中,每每想起总会怀念不已,她以为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美好回忆,毕竟那样的记忆,不管什么时候总不会褪色。可他居然、竟然,连她都不记得了?
傅时浔听到这里,才淡淡道:“抱歉,没什么印象。”
只是他嘴上说着抱歉,神色却丝毫没有。
甚至还透着一种漫不经心。
这次打击,对秦雅芊来说,比上一个抱歉,来的还要激烈。
反倒是阮昭,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这会儿听的都有些不忍心了。
啧啧啧。
自以为的美好回忆,对方压根就不记得。
倒也不能怪傅时浔没心,毕竟他一向如此。
从来不会给别人多余的眼神,更不会给别人一丝误解的空间和机会,铜墙铁壁也不过如此了。
这男人,心够狠。
但她喜欢。
不过阮昭开心之余,也挺震惊的。
她震惊,是因为她也完全没认出,对方就是秦雅芊。
如今她再仔细看着这张脸,好像确实跟记忆中的那一张不太一样了,这让她想起前几天顾筱宁说的话,之前她还以为是顾筱宁说话夸张,现在看看,还真不是夸张。
只是这次阮昭的轻嗤,没再逃过傅时浔的耳朵。
他抬眸望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阮昭淡淡的挑眉,没什么表情。
傅时浔皱眉,似乎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也是,我这几年都在国外读书,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秦雅芊面前扯出一个笑容,算是给自己找补了回来,她抬头盈盈的望过来,轻声说:“我听说你现在在北安大学考古系当教授,我回国之后,也会在我爸爸的拍卖公司工作。”
“其实我们以后也算是同行,我要是有不懂的地方,能不能请教你啊。”
秦雅芊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
阮昭听着她这个拙劣的理由,心底一笑。
这理由没用。
“我是做考古的,跟你们的行业并不相关,你该请教的是那些鉴定古董的专家,”傅时浔虽然回答了,但眉心渐拢,看出来是没了耐心。
阮昭也一样。
她虽然知道这男人挺受欢迎的,但是有人当着她的面,勾搭他。
还是挺不爽的。
她懒得再听下去,准备直接开溜。
反正待会再找这男人算账。
阮昭直接从另一侧,绕了一大圈,才重新找到宴会厅的正门。
门口有人正在登记,阮昭将自己的请柬递了过去。旁边正好也有个年轻男人正在签到,在他看见阮昭的瞬间,眼前一亮。
“你也是来参加这个交流会的?”对方热情说:“我也是,我叫秦源,是文物修复师。”
阮昭淡淡点头,俯身签了名。
这就准备转身进会场。
那个叫秦源的人,跟在她身侧,问道:“你是做哪一类修复的?我是主要做青铜器的,但别的也会一点,学的挺杂的。”
阮昭今天穿的也不算隆重,一件雪纺汉制立领衬衫,款式简单大方,胸前的黑金字母扣乃是点睛之笔,让这样简单的衬衫都多了几分精致。
配着一条仿妆花马面裙,腰间系着一条极窄的珍珠腰带。
但她就是足够漂亮到,一出场,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以不少人都往门口这边看过来。
秦源挺健谈的,这会儿已经掏出手机说:“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大家都是同行,有什么关于修复上的心得,也可以相互交流嘛。”
阮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正要开口。
不远处一道没有温度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阮昭下意识转头过去,宴会厅过分明亮的灯光下,那个男人清冷高挑的身形,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好看的独树一帜。
两人四目相对,他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随后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她身侧的陌生男人。
“阮昭,过来。”
刚才,他说的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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