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耀辰把那张字条靠近烛火,火光一亮,清晰映着最后一句话:“草籽损伤三人。”
草籽损伤三人。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在以往的记录中,在执行同一个任务时,损伤三个人已经算是多了,何况这一次不过就是走了一趟岩石沼泽,并没有和任何人交手。
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会损伤三人。
由此可知,岩石沼泽中的情况严峻到什么程度,洛九卿……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危险。
轩辕耀辰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他这些时日天天都在后悔,后悔不应该让洛九卿去拓拔做那样危险的事。
后悔,是轩辕耀辰从未有过的感觉,而且,他也明白,后悔于事无补,最要紧的,是做好自己眼前的事情,以避免节外生枝,让洛九卿的努力不会白费。
他正在桌前沉思,外面有人来报:“殿下,有客来访。”
“噢?”轩辕耀辰看了看时辰,这个时候来的一定是有要事,他立即说道:“请。”
时间不大,脚步声响,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与此同时,屋中的人也都退了出去。
来人身穿黑色的斗篷,头上的帽子遮住了容貌,他来到书桌前,把头上的帽子摘去,低声说道:“殿下。”
轩辕耀辰点了点头,“丞相,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柳丞相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殿下,您可知道,太子已经着人去了拓拔,想趁着拓拔大乱之时,一举拿下拓拔成为他的势力。”
轩辕耀辰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指了指椅子说道:“丞相,坐下说话。”
柳丞相在椅子上坐下,脸上的焦虑依旧不减,他急切道:“殿下,您有什么打算?这事非同小可,您还是要尽早安排才是。”
“丞相放心,”轩辕耀辰摆了摆手,“这件事情本王已经知晓,已经着手做了安排,近来朝中局势紧张,你我还应该多加小心才是。”
柳丞相听他如此一说,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便好,这便好。你说得对,现在你的名声越来越好,想必皇上和太子都千方百计的想要害你,一切的确要小心为好,稳妥为上。”
“正是,”轩辕耀辰沉吟道:“你我之间的关系还是要在暗中,此刻最为关键,不要被旁人察觉了才好。”
“殿下说得极是,”柳丞相起身说道:“得到了消息,一时情急,想要第一时间告知殿下,现在便告辞了。”
“好。”轩辕耀辰点了点头,“丞相从后门走,本王派人暗中送你一程。”
“也好。”柳丞相没有推辞,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会连累了轩辕耀辰。
送走了柳丞相,轩辕耀辰立即写了一张字条,命暗中的草籽立即传了出去,提醒洛九卿要当心。
洛九卿收到这张纸条的时候也是一个夜晚,同时出现在她面前的,还有白墨和墨白两个人从供奉着长生天的庙中捉回来的灵蛇。
洛九卿看罢轩辕耀辰的信,体会他字字之间的关切之情,熟悉的笔迹,力透纸笔,笔划银勾,和他本人的性格很像,简直就是嚣张到了极点。
她忍不住微微翘唇笑了笑,想着他在烛光下写着这张字条的样子,笑意荡在唇边,温暖融在心间。
连续看了几次,把每个字都记在心里,她才慢慢烧了纸条,看着他的字一个一个化成了灰烬。
她转过头,发现那条灵蛇被拓拔人养得粗壮滚圆,一副慵懒的模样,趴在那里微眯着眼睛。
墨白指了指那条灵蛇说道:“主子,属下进去的时候这家伙就这是种姿态,也不知道到底那些人给它吃的什么东西,养成这副德性。”
“就是,”白墨在一旁也鄙视的说道:“还记得在长庆的时候遇到的那条白蛇吗?那家伙多凶猛,哪里像这个?”
洛九卿微微一笑,“长庆的那一条是用来害人的,这一条是用选人的,每次选大头领的时候候选人都由它来决定,若是如长庆那条那般凶猛,到时候把候选人咬死了怎么办?那些人上哪哭去?”
白墨忍不住笑道:“主子说得极是,只是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奇特,那些人竟然会相信它的最后决定。”
“有什么奇特我们不用管,只要找到它选人的方式,知道它会因为什么而选中一人就可以了。”洛九卿看着那条蛇沉吟道。
她说罢,又仔细的想了想,转头对墨白说道:“我有一个法子,你们去试一试。”
次日清晨,漫天的朝霞绚丽的在天边铺开之时,大帐两旁就响起了号角之角,声音沉稳,远远的传了开去。
洛九卿刚刚吃过了早饭,听到声响对白墨说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听这号角声,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是。”白墨刚刚准备离开,阿古王子便在帐外说道:“公主,你在吗?”
洛九卿回答道:“王子殿下请进。”
阿古王子挑帘走进帐篷,洛九卿问道:“殿下,此时前来,可是部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错,”阿古王子点了点头,“方才号角声响,是因为最后一支队伍到了。”
“赤狐?”洛九卿挑眉问道。
“正是,”阿古王子微微冷笑,“只是领队之人,却不是克格尔,而是卓呼央,他之前是金彪的手下,除了金彪之外就是他在部中的地位最高了。”
“噢?”洛九卿心中也有几分疑惑,“那……克格尔的身份是?”
“忘记对公主说了,”阿古回答道:“克格尔是上一任赤狐首领的独子,他自幼时便被送去武伦山,据说是去学艺,多年来部中的人也只是听说过他的一些消息,并没有见过此人,就在赤狐头领去世之时他才回来,此人精明冷静,狡猾如狐,但尽管如此,他却没有根基,所以,当时首领之位被金彪得了去。”
“原来如此,”洛九卿若有所思的说道:“那这样说来,克格尔是万万不肯轻易放弃的头领之位,此人处心积虑,恐怕其志还不只在于头领之位。”
“你的意思是……”阿古的眸子微微一眯,脸色也随之一冷。
“我只是猜测,但估计也**不离十,克格尔恐怕是已经得知了关于乌力罕的事,所以并没有出头,如果此时赤狐是由卓呼央带队,那么只能说明,卓呼央也不能全部信任,不知道他此次带队究竟是何原因。”
“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现在六部已到,接下来父王就会宣布退位,到时候就会有由灵蛇从候选人中选出接任人。”阿古提鼻子闻了闻,总觉得隐约有什么味道,像是有淡淡的香,又有一点说不出来的腥,两者混合在一起,极淡。
洛九卿看到他的微妙动作,便转身从腰带间扯下一枚玉佩,递给他说道:“这东西给你,你戴在身上,会有好运气。”
阿古一呆,随即心中狂喜,他紧紧抿住嘴唇,慢慢伸手接过那块玉佩,晶莹透润的羊脂玉,无瑕洁白,雕工精致细腻,下面缀着的红色流苏蹭着他的手,轻微的簌簌的响,微微的痒,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阿古握紧了那枚玉佩,感觉到那上面似乎还有洛九卿的体温,他紧抿的嘴唇慢慢松开,又慢慢闭上,再次松开,他很想说几句什么,但是,那些话似乎都无法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记得带上它,”洛九卿嘱咐道:“特别是灵蛇选人的时候。”
她最后的这句说完,阿古心中方才激动如潮的思绪,此刻犹如浪潮一般又慢慢退了回去,渐渐归于平静。
他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玉佩上雕刻的花纹硌着他的掌心,那种痛随着他的脉络漫延至心里,烫着他的心尖。
良久,他听到自己说道:“好。”
洛九卿垂下眼睫,看着地上的影子说道:“王子殿下,六部已到,现在你应该随大头领前去迎接了。”
阿古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洛九卿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微微被风拂起的帘子,叹了一口气。
六部齐到,晚上火熊熊,宴会开始。
各部的头领按顺序坐好,火把映着他们一张张红润的脸,大头领微笑着举起酒杯说道:“诸位,今日难得诸位都到齐了,这一次的相聚就一醉方休!”
“大头领请!”
“谢大头领!”
众位头领说着,纷纷站起身来举着酒杯敬酒,大头领朗声一笑,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他看向身边的侍女说道:“去,换酒碗来!”
酒碗一个个的摆下去,蓝狸部落的头领乌恩其抹了抹沾在胡子上的酒珠说道:“大头领,怎么不见乌力罕?这小子是谁?”
他说着,用眼角瞄了一眼坐在黑熊部头领位子上的一个年轻人,神情中尽是不屑,眼中闪过浓浓的鄙视之意。
“噢,”大头领一指那个年轻人说道:“他是莫日根,是乌力罕的接班人,前些时日黑熊先到,乌力罕与我深谈了一次,他说自感这些年力不从心,在来这里的途中更是感觉到了长生天的召唤,想要退出红尘,便向我推荐了莫日根,这个年轻人年轻有为,有股子冲力,是个人才。”
“噢?”乌恩其微眯了眼睛,明显对大头领的说法有些怀疑,他的蓝狸部与黑熊部离得最近,平时也没少因为地盘的争夺而发生小战,他才不相信乌力罕会受到什么长生天的召唤。
不过,乌力罕不在了,对他来说有利而无害,他又何必去追问事情的真相?
“乌恩其叔叔,”阿古王子在一旁举了酒杯说道:“您与黑熊部离得最近,莫日根又年轻,还希望您多多照应他才是。”
这句话让乌恩其的目光一闪,他的脸上浮现几分狡黠的笑意,点了点头,端起酒碗来说道:“王子殿下说得极是,我定当多加照顾。”
他的语气着重在“照顾”两个字上落了落,任谁也听出他话中有话,只是,阿古却是没有在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