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听着皇后的话,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没有了方才的兴致和心思,“郢儿的病又反复了?太医都是废物吗?只会说慢慢调理,慢慢调理,这都调了多少年了?”
慧锦皇后用帕子擦着泪,心中一半急切,一半得意,哼……就凭一个没有来历的宫女,竟然也敢勾引皇上?也不看看够不够那个斤两!
纵然你方才再柔情万种,自己抛出太子轩辕兆郢这一个筹码,岂不是又夺回了皇上的注意力?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哀怨道:“臣妾也不知道,臣妾看着郢儿难受,恨不能以身相待,皇上……”
她说着,慢步走到乾元帝的身侧,正巧挡住了乾元帝望向香月的目光,她微侧了脸,泪珠怜怜,看得让人好不心疼。
乾元帝急忙为她擦了擦泪,“好了,别难过了,郢儿是朕最疼爱的儿子,有朕护着他,不会有事的。你方才说,有事要跟朕说,到底是什么事?”
慧锦皇后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皇上,臣妾知道这话不该说,可是为了郢儿……”
“你但说无妨。”乾元帝说道。
“臣妾想着,能否……借皇上的一粒神丹一用?就是之前皇上大寿之时,从长庆得来的神丹。”慧锦皇后微微放慢了语速,目光落在乾元帝的脸上,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
乾元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很快,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但风过水面,总是有痕,还是被慧锦皇后看到了。
她的心头一沉,手指不由得微微抓紧了帕子,心中想着如果乾元帝真的不同意,到时候就是偷也要偷来。
但那总归是下下策,她抿了抿嘴唇,行了个礼道:“皇上,臣妾自知要求无礼,也知道那药的珍贵,所以,臣妾自请,只要皇上肯赐药给郢儿,臣妾自免三年的用度,求皇上恩准。”
乾元帝沉默了片刻,随后一笑,点头说道:“皇后说得哪里话,什么无礼,什么免三年用度,你是朕的皇后,还要为朕主管后宫,郢儿是朕的嫡子,是朕的亲生骨血,朕当然会救他。”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身后的八宝格架前,正欲抬手,慧锦抬手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香月,冷声说道:“你怎么还杵在这里?还不快下去!”
“是。”香月咬了咬嘴唇,施了礼,退了出去。
乾元帝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退了出去,心中忽然有些不舍,但终究也没有说什么,伸手把一盒子取下来,打开来里面放着的正是那只玉瓶。
他倒出一粒来,转身交到皇后的手中,说道:“这个药给你,拿去给郢儿服下吧。”
“是,臣妾多谢皇上。”慧锦皇后急忙接过,欣喜的行了礼道。
她拿着药,正想着请乾元帝一同过去看一看轩辕兆郢,只听乾元帝说道:“快去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回朕,朕这里还有些折子要看,就先不过去了,明日一早再去看他。”
慧锦皇后心中多少有些不悦,但是药已经到手,别的也就先忍一忍,她点头说道:“现在天凉了,尤其是夜里,皇上还是早些休息为好,切莫不顾及龙体。”
“好,朕知道了。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乾元帝柔声说道。
慧锦皇后点了点头,“谢皇上,臣妾先行告退了。”
她走出上书房,望了望黑漆漆的苍穹,握紧了手中的药丸,把方才心头的怒火压下,急步向着东宫走去。
等到洛九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太阳都升得很高了,她睁开眼睛,看到轩辕耀辰躺在她的身侧,微闭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浓密,在下眼睑处投下一小片淡淡的暗影,日光从窗子里扑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在他的腮边和下巴处勾勒出流畅精致的线条。
她慢慢的舒了一口气,想着昨天晚上所遇到的一切和那一场病的凶险,就像是做了一场恶梦。
轩辕耀辰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没有睁开眼睛,嘴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嗯,”洛九卿从床上坐起来,“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睡……而且我们还是两个男人。”
轩辕耀辰低声一笑,“看不出你还在意这些,当初是谁在宁王府里大呼小叫,把众人都引来,就势退了婚的?”
洛九卿的眉梢一挑,“你还记得?”
“当然,你就是在那个时候深得我心,”轩辕耀辰轻轻揽住她,下巴放在她的肩窝,“第一次遇见你,觉得你很是特别,第二次偷偷看你,就多了几分好奇,因为你去了宁王的寿宴,更是我让从此倾心,逃不出你的劫了。”
“嗯?”洛九卿的语调微微一扬,“第二次偷看?什么时候?”
轩辕耀辰语结,暗恨自己一不留神把这个给说了,洛九卿却早已经猜到,“啊,我知道了,那次白墨说有人入府偷窥,却被人溜了,想必就是你吧?”
“……”轩辕耀辰清了清嗓子,“我饿了,想吃东西。你想不想?”
洛九卿见他岔开了话题,也不再逼问他,点头说道:“还是有点,昨天听小二说这里的粥熬得不错,不如去尝尝?”
“好。”轩辕耀辰点头同意。
两个人出了房门,听着隔壁院子里有低低的吆喝之声,他们对视了一眼,来到墙角,轻轻跃上去一看,这才发现原来下面的几个人正在摔跤。
其中两个人正光着膀子抱在一起,脑门上的表筋都迸了出来,他们的下盘功夫都很稳,一时间难分伯仲,其它的几个人正围着他们,不断的加油打气。
洛九卿倒不在意这些,她的目光落在了廊下的那两个人身上,其中一个正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少主,微微笑着,手中端着个茶杯,而另一个,就是之前和他一起去见周英坡的那个络腮胡子。
只是让洛九卿意外的是,此人今天早刮了胡子,下巴干净,泛着微微的青色,他坐在那里,目光微沉的看着众人,手中转着一串珠子,是乌沉沉的枣红色,像是某种石头的,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嗯?
洛九卿总觉得此人有些深不可测,今天早上的气质格局和昨天晚上的完全不同,此人就像是一个多面的狐狸,让她感觉到有几分不分。
从树梢上下来,洛九卿对轩辕耀辰说道:“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
轩辕耀辰立刻明白她指的是谁,“那个人恐怕不简单,我会让人多留意。”
“嗯,”洛九卿点了点头,看来自己并非是错觉,轩辕耀辰也有了这样的警惕。
店里的粥果然不错,两个人也都饿了,痛快的吃了个饱,洛九卿说道:“今天白天就回京中去吧,若是长时间不见人影,恐怕也会引人注意,太子那边的动向,我们也要时刻了解注意才是。”
“好,”轩辕耀辰微微冷笑,“不知道皇后有没有要到药丸,不过,依我对她的了解,就算是她要不到,也会想方设法拿到。”
“希望她将来不会后悔,”洛九卿笑意浅浅,声音低沉的散在风中。
慧锦皇后这一夜都是在东宫过的,她把药拿回来之后就让轩辕兆郢吃了下去,焦急而担忧的等待着结果。
果然,没有一个时辰,轩辕兆郢睡得就安稳了许多,呼吸也变得平顺而悠长,不似之前那般急促,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许多。
慧锦皇后急忙让太医给他切了脉,太医面露喜色,连声说道:“娘娘放心,太子殿下的脉象已经趋于平稳,之前的那些症状都在慢慢减轻好转,大喜呀。”
听到太医的话,慧锦皇后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脸上的担忧和愁容也退去,“行了,你们留下两个人守夜,其它的都退下去,隔一个时辰为太子把一次脉,不容有半点疏忽。”
“是,臣等明白。”太医们急忙说道。
太子平安了,慧锦皇后这才感觉到倦意慢慢袭了上来,宫女服侍着她在另一间卧房中睡下,她看着高高的屋顶,不禁想起乾元帝上书房中的那个多宝格。
确切的说,是多宝格上的那瓶丹药。
乾元帝对她是不错,但是,自古帝王薄情,不错又能如何?今天照样不是在上书房中调戏一个宫女?
思来想去,若说这宫中最可靠的男人,还是自己的儿子了。
只有轩辕兆郢将来登基为皇,自己成了太后,地位才能够永远稳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看上去有皇后之尊,但依旧整日里要担惊受怕,算计无尽,像是行走在悬崖的边缘。
那瓶丹药如此有效,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以后若是再想从长庆要,恐怕是不太可能了,那个永安公主的态度十分明显,她是断然不会再救轩辕兆郢的。
那么,也就只剩下乾元帝那里的那一瓶了。
她胡思乱想着,慢慢的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她心头一惊,急忙坐了起来,问殿中的宫女道:“什么时辰了?太子殿下呢?”
“回娘娘,现在正是早膳的时间,您要不要吃一点?太子殿下也醒了,正和皇上说话呢。”宫女回答道。
“什么?皇上来了?”慧锦皇后急忙下了床,一边整理衣裙一边说道:“怎么做事的?为何不叫醒本宫?”
宫女小声说道:“皇后娘娘息怒,皇上来看过您了,见您正睡着,体谅您劳苦,特意嘱咐奴婢不准打扰您的。”
慧锦皇后一听这话,心中的怒气才小了些,也不禁泛起淡淡的甜蜜,但是她的动作依旧迅速,“快,替本宫梳妆,本宫要过去见驾。”
“是。”
慧锦皇后收拾妥当,快步向着太子的卧室而去,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坐在床前的乾元帝,他满脸的喜色,眼角眉梢都似在闪着光,脸色也红润,整个人就像是一夜间年轻了许多。
慧锦皇后不禁一愣,心中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她的目光一掠,看到那个站在床尾的人,不由得心头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