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天空中的圆月被云彩遮住,闪动着几分铁青之色,周围的星子暗淡,像是惺忪的睡眼。
洛九卿的屋子里早已经熄灭了灯光,只是,她并没有睡着,此刻,她正在屋顶的后房坡上一边看着月光,一边看着赫明风院子里的动静。
黑暗中月光迷离,洛九卿在房坡上无聊的看着,白墨在一旁低声说道:“主子,要不然您回去睡吧,属下在这里等着。”
“不用,”洛九卿摆了摆手说道:“我得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白墨在心里暗暗算了一下,自从那夜有人动了药罐开始,今天已经算是第八次了,只是不知道今天住进了客栈,这个人还会不会跟来。
洛九卿的心中其实也有一样的疑虑,这个人用药量不大,而且是抹在盖子上,分量轻,下药的地方又是人最容易疏忽的,可见他是有备而来,也是一个极其谨慎之人,今天住进了客栈,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个人……到底会不会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慢慢已经过了子时,客栈里的灯也早已经灭去,只余下门前的那两盏,洛九卿看了看时辰,觉得今天那人来的可能不大了,她伸了个腰,目光往右侧一掠。
这一掠,她突然发现,她住的这个院子旁边是一个花园子,园子里的花早已经败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杆,一排毛竹倒是长得青翠,而在那排毛竹的后面,一盏灯光幽然一闪。
嗯?
这个时辰,会是什么人?而且那灯光极暗,像是因为天太黑不得不打着一样,远远的看不清人,只觉得那人身量不高。
洛九卿心中疑惑大起,她感觉这个人或者就是一个突破口,她对白墨说道:“你留在这里继续看着,墨白,跟我去看看。”
主仆二人身形一掠,从房坡上飘下,向着那盏灯笼的方向而去。
可是到了那里,那盏灯笼和那个人影又消失不见,像是一晃就飘散了一般,让人心中发寒,洛九卿倒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不过,这个人消失得太快了些。
莫非……这里有什么暗道机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有意思了。
她对着墨白打了一个手势,墨白会意,两个人在那里慢慢的搜索了起来,转来转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连同周围的花草枯枝都一一看过,一切都正常得很。
洛九卿心中愈发觉得疑惑,难道方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不,这绝对不可能。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有细碎的声响,隐约像是从地下传来的一般,洛九卿急忙和墨白闪身到了一旁,退到毛竹的另一侧,隐了身形仔细的看着,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不远处的一处假山上忽然“咔”的一声响。
洛九卿立即把目光对准了那处假山,但是让她意外的是,假山并没有左右分开,而是假山前面的地面裂开,地面突然开了一条深而黑的鸿沟,让人看着心里一惊。
更加诡异的是,一个女子挑着一盏灯,慢慢从下面走了出来,她穿着黑色的斗篷,纤细的手指握着灯杆,容貌看不太真切,只隐约看到纤细小巧的下巴。
深夜,月光如铁,星子迷离,一个女子从地底下走出。
若是胆小的人恐怕都要吓得尖叫一声晕过去,洛九卿却来了兴致,她觉得这个机关设计得十分奇妙,看起来这假山像是已经被掏空,里面的机关就在这假山上,可以控制地面的开分合拢。
那个女子脚步轻盈,落地无声,慢慢的向前走去,洛九卿正考虑要不要跟上去,忽然听到地下还有脚步声传来。
“蓝儿,”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下边传来,低低的一声唤。
女子停下了脚步,洛九卿也再次隐鉒了身形。
下面的男子却没有全部上来,只露出一个头顶,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你……”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女子微微侧首,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我……”男人犹豫了一下,沉默中让人觉得分外难熬,女子正向前离去,只听男子继续说道:“等这件事情结束,我就会离开这里,你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离开这里?”女子似乎怔了怔,嘴里喃喃的说道:“离开这里,去哪里呢?我又能去哪里?”
“哪里都好,只要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男子像是说着坚定的誓言。
女子沉默了片刻,像是笑了笑,“嗯……那,你会忘记这几年来我身在何处吗?之前的那些事,真的可以都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男子向上走了几步,声音急急的说道:“可以的,蓝儿,你相信我,可以的。”
“或许吧……可是,我自己该如何忘记呢?”女子轻声说道,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男人。
男人还没有开口,女子已经提了灯笼慢慢走了。
洛九卿仔细的看着,那个男人始终没有上来,他在那里站了许久,似乎叹了一口气,随后听到一声微响,他走了下去,地面又慢慢合上了。
洛九卿望着女子远去的方向,她提着灯笼,孤单前行,转头和墨白打了个手势,两个人一起跟了上去。
女子走得并不快,但上去十分熟愁这里的地形,她走的地方偏僻少有人出现,一路通过客栈,直走向后门处。
洛九卿觉得这个客栈内有乾坤,不像是一般的客栈布局,倒有几分像大宅,女子走到后门,左右看看无人,拉开门走了出去。
客栈后面是一条小街,像是后巷的样子,她吹灭了手中的灯笼,就着天上朦胧的月光往前走,片刻之后,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条大街。
依旧像是一处宅子后门,女子抬手在门上拍了拍,不久,便听到里面有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打开了门。
女子闪身走了进去,洛九卿没有再往下跟,她带着墨白绕到了前面,这座宅子也很大,门前灯笼高挑,门楣上挂着黑色的牌匾,上面写着两个金灿灿的大字。
张府。
洛九卿微微挑眉,想起之前在酒桌上,众人谈论时提到的那个“张大户”,她心中一动。
墨白在一旁问道:“主子,要不要进去瞧瞧?”
“暂时不用,”洛九卿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女人能够独自跑出来与其它的男人会面,就说明今天晚上的府中没有什么可顾忌的,没有顾忌就没有意思,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收获。走吧,回客栈去。”
“是。”
两个人回了客栈,白墨还在房坡上,看到洛九卿回来,便说道:“主子,这边一片安静,没有什么异常,那个家伙也没有再出现。”
“噢?”洛九卿想起那个站在地面下的男人,总觉得似乎有几分熟悉之感,可惜,他没有出现,声音也因为在地底下而有些变化,并不太真切,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总是有些不太对。
莫非……那个人和赫明风的药罐中被人下药有关吗?
她微微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不能凭空猜测,还是要有真凭实据才好,不过,这两天恐怕是走不了了。
一夜安然无恙,次日清晨,洛九卿吃罢了早饭,起身去赫明风的院子。
赫明风这几日每天都按照洛九卿所说的内功心法练习,再加上白墨的药调理,已经明显见好,气色也好了许多,只是他的伤病到底是陈年旧病,在体内聚集了多年的毒素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吃上几副药就能够治好的。
赫明风自己心里也明白得很,现在能够有这种成效,他已经十分感激。
看到洛九卿来了,他立即起了身,张鹏安也迎上前来恭敬的施了礼。
洛九卿摆了摆手说道:“大家不必多礼,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公子,今日感觉如何?”
“已经好多了,”赫明风回答道:“公主教在下的心法很有用,感觉体内的气息畅通了许多,经脉也开始在修复,还有白兄的药,大家为我辛苦忙碌,真是于心不安。”
“不必不安,”洛九卿浅浅一笑,“答应你的事,我们自然会做到,无论是治好你的伤病还是助你救回母亲,都是我们说好的事。”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另外,我要和公子商量一件事。”
“有什么事,公主请讲。”赫明风立即说道。
“关于昨天晚饭的时候,酒桌上那些人议论的事情,想必公子也听到了,我的意思是,暂时留下来,把事情搞清楚,公子放心,不会耽误太久,最多两天的时间。”洛九卿如实说道。
“没有问题,”赫明风点了点头,“关于行程的事,公主安排便是,这些大家都辛苦了,休整一下也是应该的。”
“不,”洛九卿看着他,慢慢说道:“留下来,并不是为了休整。”
看到她的神色严肃,赫明风不禁一怔,他隐约感觉到,洛九卿要留下来似乎和自己有关,“那公主的意思是……”
“公子,实不相瞒,自从那日离开京城,宿在郊外的那天夜里开始,有人就盯上了我们,夜夜在你的药罐中下药。”洛九卿声音平静,对于赫明风和张鹏安来说,却无异于石入水中。
张鹏安立即忍不住说道:“竟然有此等事?是什么人?”
洛九卿摇头说道:“目前还不太清楚,公子放心,我既然发现了,你的药就是安全的,只是一时间不宜打草惊蛇。让我觉得有意思的是,昨天夜里那个人没有来,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些其它的事情,这个客栈,那个张府,让我觉得十分不寻常,这才是我要留下来的原因。”
听到她这样说,赫明风站起身来,拱着手,脸色凝重道:“公主,有劳公主处处为在下考虑辛劳,实在过意不去,请受在下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