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愣,侧首看着白墨,眼睛里隐约有了怒意,冷声说道:“你想干什么?”
白墨急忙收回了手臂,对着她拱了拱手说道:“夫人,不要误会,在下并没有恶意。是有一事相求。”
“有事相求?”女子一愣,“我能帮你什么?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在后宅中安生度日而已。”
“是这样的,在下今天来是想着和张老爷合作的,张家的白灵斛远近闻名,不但产量高,质量也好,在下又是做药材生意的,所以,就想着从张老爷这里收购一些,麻烦您帮着说说好话,拜托了。”
白墨说得真诚,又是行礼又是拱手,女子脸上的怒意慢慢淡去,“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这些事情我向来不管的,而且,张家所产的药材,都是有专人收购的,你恐怕让要失望了。”
洛九卿听着她说话的语气,平淡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像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是,她对事情又知道得如此清楚,这种矛盾的感觉不能不让人心生疑惑。
白墨点了点头说道:“在下知道,在下听张老爷说了,不过,在下愿意出更高的价钱,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上三成,不行就四成,如果张老爷同意的话,先预付定金也是可的。”
他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些银票来,递到女子的面前说道:“夫人,您看,在下可是带着诚意而来的。”
女子的目光扫了一眼那些银票,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起伏波澜,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说道:“好吧,我会说的。”
她说罢,也不再理会白墨和洛九卿,径自朝着张柏南的书房走去。
给白墨和洛九卿引路的家丁看见那些银票,眼珠转了转说道:“二位,你跟你们说啊,说实话,我都没有见过你们这么爽快的人。比之前那位好多了,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
白墨听了家丁的话,不禁心头一动,他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你见过那个买家?”
家丁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过,我也只是见过一次,还是无意中遇到的,听到他正在和我们老爷争论着什么,似乎就是在讨价还价。哪里像您,如此爽快。”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男人还是女人?”白墨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知己知彼嘛,我也好了解一下。”
“他啊……”家丁拉长了声调,眼珠转来转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白墨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叶子,塞进他的手里说道:“拿去买点茶润润喉,这天干物燥的,人也容易上火。”
“说得是,说得是,”家丁咧开嘴笑着,“那……多谢啦。要说起那个人啊,总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每次来都是穿着一件黑斗篷,帽子也戴得严实,不过……就是被我撞见那次,我看到他长得十分魁梧,四方大脸,眉毛粗黑,对了,他的腰间还挎着刀,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那个人是什么年纪?”白墨问道。
“大概……最多也就是三十岁,我也没敢多看,他那么凶,说话也是粗声粗气,好像我们老爷欠他似的。”家丁撇了撇嘴,一副不认同的模样。
“哈,小兄弟,多谢你了。我们得走了,希望有机会和你们老爷合作,到时候也少不了你的好处。”白墨一边走一边对他说道。
“行,行。”家丁自然十分高兴,白墨出手大方,若是能常来,一定能得到不少的好处,“要不然这样,您……是住在哪儿?我可以帮您注意着,等那个人来了,我就去通知您。”
白墨立即来了兴趣,“怎么?那个人这两天会来吗?”
“应该会的,”家丁回答道:“以往的时候的都是每个月初或者中旬会来,他这次月初没有来,今天是十六,也没有来,想必就是这两天了。”
“好,好,”白墨心中微喜,这真是上的收获,“那就有劳你了,我就住在王家客栈,你到时候来找我就行。”
“好的,没问题,”家丁拍着胸脯保证道。
从张宅出来,洛九卿和白墨转身进了不远处的巷子,白墨道:“主子,您怎么看?我们接下来该办?”
洛九卿看着张宅在黑暗中的轮廓,微拢了目光说道:“这个张宅……有几分意思。处处都透着古怪啊。现在我们还回去,暗中再观察一下。”
“是。”
主仆二人来到张宅的后院墙外,轻轻一跃,便翻了进去,四周寂静无声,几盏灯笼在廊下飘来荡去,看不到什么人影。
他们小心前行,又回到了张柏南的书房外,来到后窗处,透过微小的缝隙,往里面仔细的瞧着。
那个女子依旧还在,她站在张柏南的身侧,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张柏南正一口一口的喝着汤,房间里很静,汤久和碗之间偶尔发出声响,显得十分刺耳,半晌,他放下汤勺,把碗一推说道:“不喝了。”
女子也没有劝他,点了点头,收拾着碗勺,张柏南侧首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握住她的手说道:“怎么?还在生气?”
女子怔了一下,抬头看了看他,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生什么气?”
“那个疑儿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她不过是个妓女,出身青楼,跟你怎么比?我不过就是用她来招呼那些生意上往来的人罢了。”张柏南耐心的解释道。
听到他这样说,女子平静的眼神似乎起了一丝波澜,她抿了抿嘴唇道:“生意上往来的人?”
“对呀,”张柏南点了点头,一脸苦恼的说道:“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有多么难缠,真是能把我烦死。”
女子的脸色似乎白了白,光线里她的目光微凉,极快的闪过一丝疼痛,“是那个买白灵斛的人吗?”
张柏南叹了一口气说道:“正是,他为人粗鲁,价钱压得低,还要我请吃饭,逛青楼,这两年的白灵斛产量减了不少,这个家伙压得我几乎没有什么利润。”
女子慢慢垂下头,沉默无言,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男人的话,半晌,只听她说道:“我也不懂这些事,一个妇道人家,操心的也不是这些。”
“那你操心什么?”张柏南一笑,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你说得也是,你只需要操心我一个人就行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
女子没有抬头,也没有什么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洛九卿总觉得站在光影里的女子身上有几分悲凉之感,像是突然穿越了沧海桑田,满身千疮百孔的感觉。
张柏南又拉着女子说了一会儿的话,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在说,女子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许是久了张柏南自己也觉得无趣,便松开女子说道:“时候不早,你也累了,先回院子里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忙完了就过去。”
女子点了点头,说了声“好”,转身端着碗走了。
张柏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微闪,嘴唇一点一点的抿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张柏南一个人,他坐在那里,手中端着茶,却并没有喝,指尖敲着茶盖,一脸的沉吟之色。
看得实在是无趣,洛九卿正想着是否去拜访一下他的那位夫人,还没有做好决定,忽然听到似乎有微响,像是衣袂带动风声的声音。
嗯?
白墨也听到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转头寻找声音的方向,正在此时,有人敲响了张柏南的书房门,节奏有些奇特,洛九卿拢了目光望去,在屋子里的张柏南手指一顿,随后低声说道:“进来。”
门声一响,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进来,洛九卿和白墨又隐了隐身形,仔细的看向来人。
那人进了房间,并没有脱下斗篷,连帽子都没有摘,只听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张柏南显然对他这样的单刀直入有些不太满意,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有什么事,快说吧。”黑斗篷催促道,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这几年的白灵斛出产的数量在降低,降了多少你也看到了,可是,产量降低了,价格却始终没有变过,这样一来,就是我的收益在大幅度缩水,我的意思是……”
张柏南还没有说完,黑斗篷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想加钱?”
张柏南清了清嗓子,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这有一大家子人要养,要是再这么下去,很快就会坐吃山空,入不敷出了。东西可以给你,但是总要给我一条活路……”
“一条活路?”黑斗篷讥诮的一笑,笑声有些沉,有些刺耳,像是锋利的针芒,刺着人的耳朵,“当初我只收你的白灵斛时你怎么不说?当年你穷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给你消云枝让你种的白灵斛比别人家好的时候你怎么说?现在你跟我说这些?”
张柏南咬了咬牙,“你说得对,当初的确是你帮了我,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今天你做大了,就想要过河拆桥,跟我谈钱?”黑斗篷打断他的话道,“你果然是个没有什么良心的人。”
“……”张柏南被噎了一下,吞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该给你的也补偿你了,父亲也已经去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别说了!”黑斗篷的声音一厉,显然情绪有些激动,“别跟我提那个人!若不是因为梅源镇的土质特殊,最适合白灵斛的生长,若不是我需要大量的白灵斛,你以为我会愿意见到你们吗?告诉你,就算你们都死绝了,我也不会想多看一眼!”
“行,行。”张柏南摆了摆手,“我不与你争辩这个,反正怎么说你也觉得是我们不对。”
“难道不是吗?”黑斗篷字字都带着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