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扶着柳儿进了屋,摸出火折子点亮了房间里的灯,他第一反应就是观察室内的环境。
他发现这里并不乱,也没有尘土,很是干净,不像是长时间没有人住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丝淡淡的疑惑,莫非这里面另有玄机?
柳儿却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她的心思都在白墨的身上,目光秋水盈盈,脱去了外面的斗篷,露出里面水红色的衣裙,上身是绣百花的紧身小袄,束出纤细的腰身,下身是百蝶翻飞的长裙,裙摆微动,蝴蝶似要飞出来,裙下微露出同色的鞋尖,尖细小巧。
灯光下她的肌肤细腻柔润,并不是雪白的肤色,而是微微有些蜜色,眉如柳叶,眼睛有点琥珀色,眼窝比寻常人略深一些,嘴唇如朱,此时微微张着,似着等人采摘的花瓣。
白墨近距离的看清她,不由得眉心一跳,方才在暗中,他也懒得仔细看这个女人,现在一看,倒觉得她有几分异域风情。
柳儿轻声一笑,嘴唇翘起,更多添了几分妩媚,“公子,您瞧奴家是不是比您更像南疆人?”
白墨心中的兴趣大起,在椅子上坐下,微笑道:“果真如此,不知姑娘……难道姑娘也是南疆人吗?”
柳儿摇了摇头,手指扶着桌角,“不是,奴家和公子一样,不同的是,奴家的父亲是南疆人,只可惜……奴家从未见过他。母亲又去得早,所以——唉,一言难尽啊。”
白墨点了点头,“姑娘的身世可怜,令人唏嘘,无意惹姑娘伤心,真是罪过。”
柳儿浅笑,脸上的悲伤之色慢慢退去,“哪里,公子不用这样说,这么多年过去,我也已经不那么难过了。”
白墨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姑娘与谢夫人……”
“谢夫人是从南疆嫁过来的,在南疆还是名门望族,我与她相识也是偶然,落魄之时曾得夫人出手相助,夫人见我面容与中原人不同,这才问起,我将身世说了,又拿出母亲留给我的关于父亲的信物,夫人答应帮我试一试,寻找一番。”
“这样说来,谢夫人倒是一个心地良善之人,”白墨赞赏的说道:“那……姑娘的父亲可曾找到了?”
“不曾。”柳儿摇头说道:“事隔多年,又没有一点线索,茫茫人海要寻到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唉,一切随缘吧,其实见与不见对奴家来说,也不算什么了,只是……到底是母亲的心愿。”
她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白墨,“公子不会以为……奴家是个狠心不孝之人吧?”
“怎么会?”白墨摇了摇头,“姑娘自小受尽苦楚,为父者失职,姑娘心中难过,苦楚无处可诉,又因为亡母的关系,对他心有怨恨也是应该。”
一番话说得柳儿的眼眶微微一红,“没有想到……公子竟然这般理解奴家,这番话奴家从不敢对人说起,生怕别人以为奴家心肠狠毒,如今听公子这样说,真是让奴家又高兴又难过。”
白墨看着她眼中有泪,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姑娘不必难过,一切都会好的。”
“多谢公子,”柳儿的脸色微微一红,感觉男子的手微热,手指干净修长,实在让人心动。
白墨和柳儿在这里聊得欢快,他们却不知道,就在他们的脚下,隔着厚厚的地板,有人正在那里也进行着一场谈话。
暗室中的光线昏暗,墙角处蜷缩着一个人,身上血迹斑斑,肩膀上绑着绷带,头发散乱,看不清容貌。
门声一响,他抬头望去,只见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一见到这两个人,他的眸子一眯,往后退了退,却发现身后就是墙角,已经退无可退。
“谢大人,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我吧?”洛九卿问道。
墙角的人正是谢志铭,他听着洛九卿的话,脸上浮现懊悔和恐惧之色,“我……公子,我也是一时糊涂,请你……”
“饶了你?”洛九卿微微歪头,讥诮的一笑。
她可没有那种滥好心,若不是因为轩辕耀辰抢先一步到了城中,又说服了刘成光,那么凭着谢志铭临逃脱之前的那一喊,自己现在会是什么下场她心中再清楚不过。
谢志铭难堪的一笑,不管怎么样,活下去他是迫切希望的,哪怕是不要脸,舍弃尊严,他也再所不惜,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他打定了主意,站起身来想走上前去,一转眼他才仔细看清了站在洛九卿身边的人,之前他只注意着洛九卿,只想着他的生死都掌握在她的手中,没有心思去注意旁人。
此时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他的脚步也僵在那里,愣了半晌说道:“安……安……安王殿下?”
轩辕耀辰点了点头说道:“谢大人,好久不见。”
谢志铭的脑袋里蒙着,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为什么轩辕耀辰会出现在这里,还会和洛九卿在一起,她到底是什么人?
谢志铭暂时的一想,就觉得一团乱麻,此刻这些事情他也无心管,只想着获得一线生机,看到轩辕耀辰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扑嗵”一声跪下,涕泪横流的说道:“王爷!求您救救下官吧……下官不想死啊……”
他这画风转变得太快,洛九卿和轩辕耀辰有些措手不及,两个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轻蔑的笑意。
轩辕耀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这才问道:“谢大人,何出此言?你想要本王如何救你啊?”
谢志铭吞了一口唾沫,向前跪走了两步说道:“王爷,下官此次去漳关城处理公事,不知……为何得罪了这位公子,拿了下官的兵符,绑了下官才这里,下官心中害怕,想着从机关中逃脱入城,不想竟然被在机关中堵住,被押来了这里,下官并不知道身犯何罪,这位公子又为何要取下官的性命啊……”
洛九卿在一旁听得心中冷笑,但她并未发言,轩辕耀辰沉吟道:“这样说来,谢大人的确有些冤枉,不知谢大人去漳关处理什么公事?你的那些侍卫呢?还有在周远行的地盘上,又为何如何不力让您被带走?”
谢志铭觉得过程甚是丢脸,被刘凯蒙骗了不说,连周远行也不帮自己,他更不敢说关于霜儿的事,吱吱唔唔不肯说清。
洛九卿微挑眉道:“怎么?谢大人敢做,此时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谢志铭看了看轩辕耀辰,把牙关一咬说道:“王爷在此,下官有错自当有王爷惩处,有王法在,下官也自当领罪,可是……也轮不到你来掌握下官的生死!”
洛九卿冷声一笑,语气森然道:“谢大人此言差矣,掌握你生死的人,不是我。”
谢志铭脸上一喜,“你……你要放了我?”
洛九卿看着他那副愚蠢的样子,又气又乐,她微眯了眼睛道:“谢大人,你可知道,就算是没有我,没有这次的漳关之行,你也将命不久矣。”
谢志铭一惊,张大了嘴巴吸了几口凉气,随后警惕的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洛九卿看着他脸上的那层淡青色,在这烛光下看起来比白天的时候更明显了些,她低声问道:“谢大人,你近来可曾感觉到身子有些不适?”
谢志铭疑惑的看着她,仔细的想了想,手下意识的摸着受伤的肩膀,看到洛九卿眼中闪过的一丝讽刺笑意,又把手放了下去。
“我来给谢大人提个醒,”洛九卿说道:“比如清晨起来头晕,比如偶尔小腹有些刺痛,再比如有时候觉得力气虚浮?”
听她这样一说,谢志铭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说道:“倒是有过,我只是以为……”
他没有往下说,有些难堪的笑了笑,洛九卿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好色,在漳州又是一手遮天,想必少不了娶妾之类的事,青楼那种地方也没有少去,只怕有什么不适他也以为是自己贪欢纵欲的缘故。
洛九卿冷笑了一声说道:“谢大人,实话告诉你,你的身体并不只是因为你以为你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你的体内有毒。”
“有毒?”谢志铭惊得眉心一跳,眼睛都瞪得溜圆,“你……你说得当真?”
洛九卿并不正面回答,“大人不信可以伸手用手指在你的腹部按一下,看是不是刺痛,再在你的肚脐上按按,看是不是更痛?”
谢志铭急忙按照她说的去做,轻轻一点之下就觉得大痛,忍不住“啊”的叫出了声,脸色顿时苍白,额角有豆大的汗珠流下来。
“这……这……”比这痛更让他心惊的是洛九卿所说不假,可他实在不敢相信,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对自己下得毒手?
洛九卿微微俯身,脸上的神色沉冷,她低声问道:“谢大人,要想活命,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一五一十的回答,否则的话……”
“我说,我说!”谢志铭也不等洛九卿发问,急忙连连点头同意。
“谢大人,我来问你,你的夫人……是不是南疆人?”洛九卿开门见山的问道。
“她?”谢志铭中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提到他的夫人,竟然会从她的身上问起,“是,是的,她是南疆人,而且……在南疆的身份还不低。”
“噢?”洛九卿说道:“具体的情况还请谢大人说明。”
轩辕耀辰在一旁微微皱眉道:“她是南疆人?本王记得还未派到漳州时就娶了她,当时应该是在京城中,怎么本王不记得这回事?”
谢志铭苦涩的一笑说道:“那个时候下官的确还在京城,没有外放,有一次惊了马,竟然冲撞了一辆马车,连累的那马车的马也惊了,里面的小姐从马车中滚落,下官便抱住了她,也正因为如此……她的清白失于下官,而且她的容貌甚是出众,下官便顺势求娶。那个时候王爷还年轻,好像……下官大婚之时,王爷并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