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战场。
在付出了过半的伤亡之后,幸存的骑士们终于在梅丘的掩护下撤出了战场,暂时停留在战场南方重振旗鼓,在他们的身后,则是近十万名驻足观望的诺德人。
无论是骑士还是诺德战士都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力量——前者的伤亡太过惨重,而后者索性丢掉了抵抗的勇气。
曾经鼎盛的人类联军就此宣告崩溃。
唯一还能继续战斗的,只有梅丘率领的矮人与半龙人联军。
“真是有趣的景象啊,未曾想到,最后一刻仍然为人类命运奋战的,竟然是一群被人类排斥的人外,不过仔细想想,这其实也合乎情理,毕竟你们虽然在平日里充满矛盾,但终究都算是智慧族群,理所应当在这种关乎着整个大陆生灵存亡的关键时刻站出来对抗我这个天灾,你不这么认为吗,我的同胞?”
【战争】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构装机甲,一条条炫目的碧绿色光路流转在外装甲表面的秘银装甲层上,所有的光路连在一起,组成了一幅玄妙的符文。
这是他曾经见过无数次的景象——来源于【橡树】的魔力以及上一代【炉堡】铭刻在构装机甲上的魔纹,无论哪一个都不属于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毛头小子。
可是,即便借助了外力,但代表着【炉堡】的魔纹终究还是显现了。
所以,从光路亮起的那一刻开始,无伦兽人王是否愿意,他都不得不承认坐在构装机甲里的是他的同胞。
伟力绝不会青睐凡人,也只有掌握伟力者,才配得成为他的同胞。
【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还是能够这么轻松的说出来,我该说你有足够的自知吗?】
顾不上将心中的吐槽吐露出来,梅丘全力以赴的将所有心神沉浸在了识海之中,此刻的他正小心翼翼的调动着为精神力从构装机甲的储能系统中抽调出一股股魔力。
虽然在赫萝的训练下,梅丘在魔法一道上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刚刚觉醒元素亲和力时的那个懵懂菜鸟了,但是对他而言,这仍然不算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与储能系统中所蕴含的浩如烟海一般的庞大的魔力量相比,梅丘识海中的精神力简直可以用孱弱来形容——【橡树】可是几乎耗尽了体内所有的魔力才勉强填满了构装机甲的储能系统,源自一名魔法师几个纪元以来的魔力储量又怎能是他这个刚刚觉醒元素亲和力不过年许的菜鸟可以调动的。
不过好在构装机甲拥有足够成熟的能量回路——即使是他这个新人都足以依靠魔纹的便利完成魔力的基本调配。
但这也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在打起十二分精神勉力保持着魔纹运转之后,他实在分不出更多的心思与面前的天灾。
但他并不打算退缩。
无论从哪个角度评判,这都是他生凝中至关重要的一战。
不仅仅因为双方间战力的悬殊,更是由于意志侧的原因。
很久以来,梅丘都有一个梦想,他向绝大多数的男孩一样,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名英雄。
这个梦想依靠着穿越实现了一半,在成为卡尼迪男爵之后,他终于摆脱了平凡的人生。
作为所特伦卓的实际拥有者,卡尼迪家族的当家家主,贵族的头衔让他自然而然的脱离出了平民的行列,这分莫名其妙但却在所有人眼中都合理应当的高贵使他不必再继续维持从孤儿院中养成的小心翼翼的习惯,不必再整日因在意别人的目光而忐忑。
这份尊贵在与矮人和半龙人结盟后达到了极致——当占据欧菲卡塔林东部与西部的人外们达成一致,与毗邻的人类贵族共进退之后,他的势力范围便从东南一隅扩张到了整个南疆。
至此,他成为了加大里王国最为顶尖的封疆贵族,实力甚至隐隐盖过了诸多历史悠久的老牌贵族。
但是他的梦想依旧没能实现。
前代领主们早已经将领地治理的井井有条,即使是再如何平庸的继承者都可以凭借这些勤劳的领民与忠诚的家臣让卡尼迪领维持平稳而顺畅运转。
作为领地的掌控者,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剑术与魔法的修炼上,领地中的日常事务实际上是由维恩代劳的——骑士出色的行政能力让他根本不必为自家领地中的杂务分心。
唯一的与众不同还是来自于赫萝,这个傻妞儿竟然就因为几块白面包和一个阴谋似的承诺便乖乖的跟着他一起回了家。
因为她,才有了地精讨伐战的胜利,才有了隆德迪尔之战的是胜利,坎儿井才会顺利出现,卡尼迪家族才能因为借助魔法师的名头被王国的各大势力忌惮而避免被针对的命运。
是的,梅丘一直都知道自己活在权利的漩涡之中,自从在王都目睹了弗朗西斯家族的遭遇之后,他便抛弃了所有的天真。
但是,这就是他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细细想来,自从穿越成为卡尼迪男爵之后,他好像从没有单独做成过一件事。
只是依靠着家臣既有的忠诚而成为了合格的家主。
只是依靠着赫萝的善良而成为了雄踞一方的实力派贵族。
就连获得领民们的认可都是托了上一世的福气——任何一名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形成端正三观的正统青年所带有的人权意识对于这个中世纪一般残酷的落后世界的民众而言都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他只是惯性般的善良了下,就被领民们盛赞为卡尼迪家族有史以来最为仁慈的君主。
大概这个充满了残酷争斗的世界也被这种纯良感动了吧,所以他才会在日常的自我感动的吹牛之后觉醒为灵一之誓的宿主。
可是,同样的事情,随便穿越来一个人,也可以做到啊。
甚至,做的更好。
许久以来,梅丘其实都处在一个自我认知的怪圈中。
他不确定,那份加诸于阿尔诺.卡尼迪身上的一切,真的属于他吗?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儿时想要成为的人物。
但却没有成为梦想中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