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不见,雪蓉比以前敏感多疑了。
她已经9岁了,却比好些十七八岁的孩子还心事重重。
柳茹月没有躲避孩子的打量,苦笑道,“我已经见过你爹了。”
雪蓉大惊之下,拉住柳茹月的手,“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柳茹月摸了摸雪蓉的发顶,“娘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那,那个坏人他没认出娘?没有对娘下手么?”
现在雪蓉连爹这个字,都不愿意提及了。
“你还记得方才娘所说的莺姨么,她是个好人,她给娘提供了一个新身份,现在娘叫苏碧君,外人都叫我十娘,哪怕你爹……哪怕陆铖泽觉得我和柳茹月长得像,也不敢明目张胆对我做什么。”既然孩子不愿意认那个坏人当爹,柳茹月也改了口。
换个想法,这也算好事,总比孩子闹着找爹的好。
“那,那娘现在也在花楼里……”花楼是雪蓉最害怕的地方了,那些人牙子把花楼说得十分恶心龌龊。
她又读过两天书,尤其陆铖泽当年可是着重给她念过女戒的,虽算不上满嘴跑圣贤的大家闺秀,但该有的廉耻心比寻常姑娘还重。
看着雪蓉又要哭出来的模样,柳茹月摇了摇头,万分庆幸自己当时没当芸瑛坊的老板,“娘在莺歌姨的帮助下开了一个食肆和糕点铺,一开始生意也不好,多亏了莺歌姨时常照顾我的生意,这铺子还能赚点钱支撑娘托人到处去找你们,不然北昙这么大,娘一个人得到什么地方去找你们啊。”
“娘一直拜托莺歌帮忙打探你们的消息,这次能找到你,也多亏了莺歌姨看到了你,她也不认识你,只看过娘画的小像,一回来就告诉我,让我去瞅瞅,没想到,这次终于让我找到了你,没有再次跑空。”
柳茹月看得出雪蓉对开花楼的莺歌有些抵触,话里话外都帮莺歌说上好话,希望这孩子能接受莺歌。
雪蓉十分介意的回忆着心中的不安,“那,那日她还说要好好调教我?”
柳茹月仔细的开导她,“在李宅,那么多外人看着,娘和莺歌姨再激动也不敢表现出来啊,才找到一个你,还有弟弟妹妹没有找到呢,若是让外人知道芸瑛坊老板在找人,就怕有和芸瑛坊作对的人故意使坏。
而且……你这么介意花楼,娘和莺歌姨怎么也要护着你的名声,只能板着脸冷言冷语的装坏人,不让他人联想到你的身份啊!”
这解释已经很清楚了,雪蓉终于明白了娘和姨的苦心,再次扑进让她日夜怀念的怀抱里,这个世界上,只有娘才会这么为自己着想了。
闷闷的说道,“娘~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啊!呜呜呜~”
“你快些去把弟弟妹妹找回来吧!”
“你知道你弟弟妹妹被卖到什么地方了么?”
雪蓉愁容满面的摇摇头,万分自责的说道,“我不知道,因为我带着弟弟妹妹逃跑过好几次,中途的时候人牙子就把我们拆散带着了,而且,路上人牙子之间又进行了贩卖,把我卖给了别的人牙子。
都怪我,要是我不带着大家逃跑,说不定大家就都能被卖到一块儿了。”
“这不怪你,逃跑……逃跑是对的,遇到坏人的时候,找到机会就得逃。”这样的事情,怪不得雪蓉的,哪怕他们不逃,孩子也不一定能卖到一块儿。
“你还记得大概是在什么地方,人牙子把你们分开带走的么?”
雪蓉垂着头,回忆起来,许久不言语,最后她揪着头发哭了起来,“一路上我们都被绑着手脚关在马车里、或者船舱里,很少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让孩子回忆这些事情,太过残忍,而且雪蓉也说得对,她们被关着,那些人是不会让孩子看到了什么地方的,如果人牙子不说,孩子们也不可能知道当时到了哪里。
柳茹月担心雪蓉会因为帮不上忙而自责,轻声的引导着她,“那你还记得逃跑的那几次,是在什么地方么?”
这回,雪蓉笃定的点了点头,“第一次逃跑是在鲁尔镇,第二次逃跑是在双镰县,第三次是一个叫黄滩乡的地方,就是在那里,我们姐弟被分开了。”
上一世,跑镖时柳茹月研究过楚阡澈给的镖局走南闯北而绘制的跑镖地域图,知道这三个地方。
果然人牙子带着孩子们先乘坐了船,走的是另一条路线,她走的则是另一条路线。
鲁尔镇离老家屏县中间隔着三个县,距离她从吴江爬起来所到的第一个县桐则更绕一些。
走双镰县则不是进京的必经之路,应该是人牙子还得去那边收“货”。
黄滩乡那里有一个码头,“是不是在黄滩乡,你又坐船了?”
雪蓉点点头,消瘦的脸蛋上尽是惊讶,“娘,你怎么知道,你也到过黄滩乡?”
“没有去过,娘为了找你们,托人找了北昙的地域图,全北昙的山川河流驿道码头都在娘的脑子里。”这并不是哄骗孩子的话,只要地域图上写了的地方,她就记得住。
原来娘为了找到她们,这么努力,雪蓉觉得心中暖暖的,终于觉得自己一路上还有人在牵挂自己了,以前所受的那些苦也不是那么难熬了,也觉得找到弟弟妹妹的希望越来越大。
“知道你们是在黄滩乡分开的,娘搜索弟弟妹妹的范围也能缩小很多了。”
雪蓉觉得自己帮上了忙,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能帮娘早些找到弟弟妹妹就好了,我们一定要早点找到弟弟妹妹,路上太苦了,那些人牙子也太坏了,他们不打我们的脸,就拧咱们身上,弟弟妹妹都吓坏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雪蓉又紧张的拉住了柳茹月的手,“娘,你一定要早点找到弟弟!”
“永庆怎么了?”弟弟妹妹都还没找着,雪蓉为何单独拧出永庆来哀求她?
柳茹月的心,一时猛地提了起来,堵得慌,“他,他是不是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