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五弊三缺,墓有四壁两阶。
命壁主东,理壁主西,往壁主北,生壁主南。
四壁绕室,寓长生二阶。
故富贵人家,棺椁之下,长生二阶横亘,可护子孙千年福荫。
作为百里之内唯一的修墓匠人世家,这些常识是从小烙印在我脑海中,并且需要去守护的准则。
我叫石寓,是这一代的修墓匠。
父亲说我们这一行,算是跟老天作对,给死人抢运,做久了太损阴德。
然后他在37本命大关的时候,死了。
我命没他硬,最近更是心有所感,怕是连眼前的十八之年都过不去。
庆幸的是,老爹当年的一个朋友找到了我,给我指出了一条明路。
“城里大富人家多,你找块宝地,借他家气运,修个九龙腾云墓,只要挺过那一晚,保你活到六十六。”
对于他的话,我深信不疑。
只因他是连我父亲都极为推崇的一位风水大相师。
“你小子命理太差,这个坎很难过得去。这封信你拿着,我给你指个地儿,回头能不能躲过这一大劫,就看你造化了。”
这是我第一次进城,特意穿上了对我来说最时髦的一身长袍,看起来就像是镇里大白布电影里面放的道士模样。
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各个村落乡镇晃荡的我,第一次看到一栋高楼,就以为自己到了大城市。
找人一问,才知道我根本就是走错了方向,距离目的地偏移了百里来路。
身上的盘缠都已经花没了,天又下起了雨,被水一淋,我整个人跟那路边的乞丐倒也没有了什么两样。
又累又饿之下,稀里糊涂的就跟在了一个路过的丧葬队伍里,随着人家进了灵堂。
我一身烂道袍,头发又乱糟糟的遮住了脸,便被人当成了送葬的灵童。
好吃好喝招待了一番之后,才告诉我今晚要与另一个灵童去守墓。
起先我是生出了直接溜走的想法,可后来一打听,死者竟是从原阳城回乡安葬的。
原阳城,正是那风水师让我去的地方。
为了搭上这班顺风车,我只能应承下了这单生意。
“过了今晚,我们便会返回原阳城。”
送葬的队伍中有一个长相极为清秀的女孩,即使披麻戴孝,也丝毫遮掩不住她身上的英气。
“跟一个灵童说那么多作甚?”
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男人站在了我跟她的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
他是负责死者下葬一切事宜的总管头,对一切似乎都是漠不关心的模样,但唯独,在面对那个女孩的时候,似乎就变得谨慎了起来。
“明天早上等你。”
女孩对这个男人似乎真的有些惧怕,在给我扔下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早点去陵边候着吧,别误了时辰。”
男人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巨大的力道压得我身子都有些倾斜。
我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对我若有若无的警惕感,却又不知道从何而来。
对于陵,我不陌生,本就是做开陵修墓的行当,按理说来到这陵边,就像是回到家一般的平静。
可我的心里却没来由的开始焦躁,似乎一切的源头都是来自面前的这小土包。
墓的封土还没有盖上,留下了一个半尺见圆的开口。
这便是所谓的朝天门。
寓意,如果死者有上天做官的念头,今晚便是最后的时刻,过了今晚,天门大关,大罗金仙来了也带不出去。
而灵童的作用,便是守在这朝天门外,如死者真有登天意向,我们便会起到指引方向的作用。
晚上九点,我已经在朝天门口坐了将近半个小时了,另一位灵童却迟迟没有出现。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远处一道小小的身影缓缓的朝我走了过来,在我不远处顿了顿,便上前坐在了朝天门的另一边。
因为带着灵帽,穿着灵袍,黑暗之中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是多少觉得有些熟悉。见对方没有说话,我也就不再去自讨没趣。
相顾无言,时间很快就临近了十二点。
我半靠在身后的陵堆上,眯着眼睛,怕土渣子膈到脑袋,便扯了一串灵幡压在了脑后。
身旁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微睁眼睛朝着一边看去。
只见那灵童站了起来,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和丧服,竟是那白天与我交谈的姑娘。
我知道,墓中葬着的,就是她的父亲,只是想不通,身为子女的她,为什么会做了这灵童。
只见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凑到了朝天门口,朝着里面钻了进去。
窄小的洞口,与她的身体完全不成比例,终究是费了许多的功夫,才腾挪了进去,惹得周遭落下了一大堆的黄土,那朝天门也是没了形状。
见她钻了进去,我心中疑惑更甚,连忙翻身起来,凑了半个脑袋到朝天门,向着里面看去。
一束灯光从女孩的手中射了出来,照亮了整个墓中的大堂。
正对着朝天门的,乃是一面血壁,上面雕着仙鹤祥瑞,却头下脚上,正对着停在血壁之下的桐木大棺。
这面墙壁,在俗语中叫命壁,上刻一般皆是死者生前轶事。
如这般雕梁祥瑞的,一般都是有大来头,且生前志向远大,死后盼望成仙的主子。
只是这如血般的命壁,和像是翻过来的仙鹤,却是与正常墓中的刻法完全不同。
难不成……这位主子,谋的不是升天,而是化成地仙不成!
哐啷……
就在我还在为那面骇人的血壁而发愣的时候,墓中的一声巨响生生的把我拉回了现实。
定睛看去,只见那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棺前,将没有封实的棺盖直接推得滚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棺中的中年人,与其说穿着的是一身白色的袍子,还不如说是直接盖了一片白布更为合适一点。
“怎么,好像……”这棺中躺着的男人,竟与晚上那挡在我身前的总管头一个模样。
要不是他的脸上乱糟的胡子,我还真要认作一个人了。
“她,要作甚?”
只见那女孩,从自己的兜里面掏出了一颗黑不溜秋的,比核桃大不了多少的珠子,掰开尸体的嘴巴,就朝着里面塞去。
咔……咯吱……
尸体的牙齿与那颗珠子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让我一阵的牙疼。
终于,那珠子滑进了尸体的嘴巴,弄得两面惨白的脸上,鼓起了两个像是肉瘤一般的形状。
就在那珠子进入尸体嘴巴没多大一会,原本躺在棺材中的尸体突然开始颤动了起来。
一撮撮白毛,开始从他露出的皮肤表层下面窜了出来。
我惊的差点没一头栽进那朝天门里面。
“靠!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