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爷夫人这边请!女用休息室就在这了!”
旋梯之上,一众衣香丽影的男男女女,正跟在一侍者身后,行色匆匆。
他们走得这般急,却并非因由某种发自肺腑的善意。
那侍者又何尝不是,他领着头,面上作出焦急的模样,心底却愈发的得意起来。
这桩差事,金老板和彭小姐早已千叮咛万嘱咐的铺排过无数次,只待事成,必有重赏。
不过是上流社会的下贱玩法,当真是非常人之所料的。
乌泱泱的一众人亦步亦趋,那侍者拐过一个弯,更是时不时回头向宾客们描述着寻人时的情形。
他正说得绘声绘色,那厢,人群中却有一位太太惊呼起来。
“何人在此!”
诸君闻言,于是顺势望去,但见那女用休息室的门口,如吊死鬼般立着个人影。
那影子站不稳定,肉身轻微的摇晃着,正像那上吊的死尸,来回摆动。
非但如此,这影子却是背光而立的,看不清面目,更显出一股沉沉的死气。
鬼影当前,立即便有几位胆小的女眷,直吓得捂住心口,尖叫一声,柔若无骨的瘫倒在地。
“你,快些!上前看看!”
走在前排的男人们见状,亦是不敢轻举妄动,旋即将那侍者推出去替死。
那侍者身不由己,只得强壮着胆子上前喝道:“何人在此!速速转过身来!不然我们可要请警察了!”
窗外,雷声震耳欲聋。
宽阔的走廊仿佛一个传音筒,乐队袅袅的圆舞曲伴着雷声回响,永无休止。
那人影缓缓的转过身来。
却不是什么厉鬼,可几乎也与厉鬼无异了。
那一袭白色纱裙凌乱不堪,束腰解开来,敞着领口,半隐着一双白得刺目的椒乳。
衣不蔽体只是其一,最为骇人的,却是那侧脸上印着的一张深红色血手印。
“是、是……是彭小姐!”
侍者惊叫出声。
霎时间,人群仿如油锅般沸腾起来。
四下嘈杂不已,那一声声的低呼,一句句的窃语,直直扎进彭一茹的耳朵。
这般,便是报应么?
“还不快去报警!定是有流民逃进了公馆,将彭小姐作践了!”
“听说那些流民都是携带了一身病菌的,这下子还吃什么蛋糕!”
众人皆是怀着一厢私欲,议论着,喧哗着,却唯独无人愿意上前,为彭一茹披上一件衣服。
彭一茹眼眶干枯,只麻木的拉了拉领口,意欲遮住胸前的春色。
然,这般田地,已是置之死地,不复后生,又有谁还会窥伺她的身体呢。
她最后的一丝颜面与贞操,终于折在了手里。
彭一茹于是深吸一口凉气,淡淡道:“不必了,那流民……已然跳窗跑了。”
休息室内,迟榕只将那外头的动静听得真切。
人言可畏,即是如此。
彭一茹此番过后,当真是名誉扫地,与死人无异了。
迟榕心中顿时生出三分悔意,直想扯一块毛毯,递与那门外的彭一茹去。
谁料,吴清之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但见吴清之冷语道:“迟榕,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他炙热的手掌紧贴着迟榕的脸:“此女害你身处险境,我不伤她,已是仁至义尽!”
门外的声音渐渐消散,走在最后的,是女子细跟鞋的动响。
于是,迟榕骤然泄了力,五指一松,手中的钢笔便咣铛一声砸在地上。
吴清之颤声道:“迟榕,是我没护好你……”
“你百般护我,也总该换我护你一次。”
此时此刻,迟榕只觉得累极,于是埋首于吴清之的怀中,呓语道,“我刚才其实特别害怕,可是一想到你找不到我,肯定要急坏了,我就不那么怕了……”
“……最终是那支钢笔救了我,”迟榕一面说着,声音一面染上了哭腔,“可是我把笔帽弄丢了,笔尖也戳坏了……”
“我这次、我这次比考试的时候还努力!”
迟榕紧紧贴在吴清之的心口,低声娇吟道,“那我现在就要奖励,这一点儿也不过分罢!”
谁料,吴清之竟是硬着心肠将她推开,声音嘶哑道:“迟榕,今天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行!”
但见他滑坐在地,克制万分的喘着粗气,只深深垂首,却是不肯再看迟榕一眼。
“迟榕,你可知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吴清之轻声道,“你这话,便是要我当下就要了你!”
此话一出,迟榕亦是眼眶一红,斥驳道:“我当然知道!这种事和喜欢的人做,又有什么不对!”
“时机不对!”吴清之低吼一声,直将迟榕打断。
“那你就当这是我一厢情愿!”
“我不要你的一厢情愿!我要你我二人两情相悦!”
他一拳砸在地上,复又将股掌缓缓松开,细细的血丝便从掌纹中渗出。
“迟榕,你我现在身中情毒,我不愿你身不由己的献身。”
吴清之的嘴唇抖得厉害,衣领亦被汗水濡湿,可他仍是对那无休止的**负隅顽抗着。
“迟榕,我说过,你是我的宝贝,我绝不会勉强你,更是要护好你。”
吴清之一面颤声说着,一面挣扎着站起来,寸步挪向窗子。
迟榕蠕动着嘴唇,蜷缩在地,欲言又止。
却见吴清之兀的一下推开窗子,顷刻之间,狂风裹挟骤雨而来,雨水如匕,冰冷刺骨,剜得人脸生疼。
吴清之迎面而上,整整半身,竟都被那冷雨淋得湿透。
“你的病才好了大半,这样淋雨,岂不是又要……”
迟榕呜呜咽咽,可暴雨如注,尽数将她的声音湮没。
吴清之扛着那冷雨,许久许久,心神终于被那刻骨的寒意刺醒。
但见他那一双薄唇血色尽褪,嘴唇上的豁口却是凝住了血。
此番,吴清之的情形十分不好,更是显出困窘的姿态来,他强忍着寒意,以手拂面,拭尽满脸的雨水。
迟榕见状,当即捡起搭在美人榻上的毛毯,哆哆嗦嗦的递与他去。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在这冷雨中一触即松。
然,不过是一瞬间的相触,吴清之便觉出迟榕身上惊人的热度。
吴清之低垂着眸子,但见迟榕神情懦懦,只孱弱的望着他,小声道:“吴清之……我好难受……”
【作者有话说】
看过前一版的姐妹们,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改文。毕竟老吴是君子,再怎么**,但榕榕是中毒,何况现在还小,他不是趁人不备的那种老牛。这个嫩草,还是留到以后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