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有关楚家覆灭一事两人对此事各有不同的看法,李唐经过裴元英最后告诉自己的那番话之后,结合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来看,这里面确实有绣衣御史的影子,对裴家父子是覆灭楚家元凶一事产生了些许的怀疑,倘若真如裴元英所说的那样,绣衣御史已经提前干预了这件事,那楚家出问题只是迟早的事,裴家父子的所作所为也是给了苍州官员最后的一份脸面。
然而这里面疑点重重,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把问题说明白,两人还准备继续接着这个问题聊下去,然而刚开始交谈就被姜天和打断了话柄,两人只好作罢,跟随着黑风寨的马匪们押运着抢来的东西回山去了。
马匪们绕开大路上的人群,专门挑小路运输,及至马罗山之时已经半夜了,货物堆积到空地之上就不再管他,饶是这群人再怎么好奇也不敢私自妄动,随意安排了几句之后,黑风寨的弟兄们就歇息去了。
第二天,姜天和吩咐了几个人下山去,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东西,说也奇怪,自昨天李唐被放出来之后,原本每天还有两个人负责看守李唐的行踪,今日起来之后,他发现门口竟然没上锁,旋即走了出来,外面的人不多,看来是昨天的一番打斗都累得不行,大多都在休息。
昨日的战况确实惨烈,若非最后楚天寒的一声报仇,让马罗山的士气提高到顶点,恐怕双方的焦灼一时半会儿不会缓解,也正是这一声复仇,郑家镖局的那几个高手尽皆身死,有那些胆小怕事之人早早的往道路两旁的山上逃命去了,姜天和并未下令追杀。
闲来无事,李唐便准备在这山寨之中闲逛,不成想才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刚刚出门的楚天寒。
“楚唐,哪里去?”楚天寒问道,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依然没变,也不知道到底是只对李唐单独一人如此,还是说他就这样,看来伪装也并非是件容易事,就连楚天寒也不能将自己伪装的毫无违和感,在楚家的那副冰冷态度不时的还会显露出来。
“哦吼,原来是江寒军师啊,我这今天早上起来没事儿,看着也没什么人把守,就想出来转转,不成想碰上了你,真是晦气啊,哈哈。”李唐笑到,知道自己想随处转转的想法落空了,既然楚天寒叫住自己,肯定是有事做。
果不其然,楚天寒将其带进了黑风寨用以聚会的黑风厅当中,厅内光线不好,紧紧靠着几扇小窗透入的光不足以照亮整个打听,映入眼帘的最中间位置有一张完整的虎皮铺在椅子上,上面坐着的正是黑风寨大当家姜天和,此刻的黑风厅并无其他弟兄,也仅有姜天和一人而已,完整的老虎头就挂在姜天和的头顶,顺着微弱的光线看去,那张开巨口的老虎头宛如活的一般,震慑着位于下列的其他交椅。
“这位便是楚唐兄弟是吧,来,坐!”姜天和倚靠着虎皮座椅,淡淡地说道。
“久闻马罗山大当家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楚唐,青州人士,乃是过路求学的学子,不成想被贵山二当家飞天耗子误抓上山,也正是因此才得以瞧见黑风寨威风,昨日劫掠郑家镖局当得一见,果然不负盛名。”李唐抱拳拱手,声音豪放,对着坐在上面的姜天和说道。
姜天和身子不动,一双眼睛仿佛钢刀,朝李唐这边投射而来,缓缓说道:“听闻军师跟我说,昨日我们山上兄弟去抢夺郑家货物的时候,你也曾暗中出过一份力,少侠好功夫啊。”
“入了咱们山头就是咱们的弟兄,该出一份力都是应该的,大当家的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李唐看了一眼站在姜天和身边的楚天寒,只见他正朝自己微笑,李唐心中突然感到不妙,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姜天和闻言突然间猛地一拍座椅靠背,大声斥问道:“为何那石子不光打向郑家人,还朝我黑风寨弟兄身上丢了不少,是何居心,莫非你真是官府来的探子,是不是要来我山头上找我的麻烦,快说!”
李唐心中暗骂一声,眼睛狠狠地看了一眼楚天寒,只见他笑的更盛了,李唐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就没见过这么混蛋的猪队友,坑死人不偿命的那种,李唐忍着心中的怒火,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大当家的,我当时站的离你们那么远,石子丢出去的准头自然差了点,不小心误伤了咱们弟兄,我的本意是好的,不成想本事差了点,如果说这都要归罪于我的话,那便是我的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楚唐皱一皱眉头不算好汉。”
“哼,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说了,一切都凭大当家的处置,我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算好汉!”李唐梗着脖子叫嚣道,他就不信在这个时候楚天寒会不帮自己说几句好话,也不信这姜天和真的敢跟自己动手,倘若真如此,自己出手逃了就能如何?
“你身居才能,为何来我山上却装作不懂修行之人,怂的白吃了老子好几天的饭,是何居心!”
“大当家的,这你就冤枉我了,我即便有点本事,但面对咱们马罗山黑风寨这么多弟兄,这么多双眼睛,如何又能摆脱的了呢?与其得罪你们,倒不如加入你们,日后在这道上也能多几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这句话大当家的肯定听过,这么说,大当家的应该能理解在下了吧?”李唐继续梗着脖子说着,旁边的楚天寒就知道傻乐,看来是决意看自己出糗了,李唐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心想:日后别让我逮住机会,要不然肯定要好好整治你一番。
谁知姜天和突然朗声大笑的说道:“哈哈,不愧是我闺女相中的人,倒是有几分骨气,我喜欢,来来来,快坐快坐,既然来了咱们马罗山,就都是自家兄弟,其实我早就让军师帮着打探你的底细了,你确实是青州人士,身上也带了些本事,但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跟我这黑风寨比起来,还差得远呐,小伙子好好学着点儿吧。”
“是是是,大当家说的是,小子我确实本事还不到家,日后还得跟大当家的多多学习,也好早日在这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声。”
李唐落座,楚天寒也走下来坐在自己对面,姜天和心中思忖了片刻,问道:“军师,咱们那些货物可曾查点过了,别有什么差错,一会儿兄弟山头来了人,别不好交差啊。”
“放心吧大当家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自从灵犀镇楚家覆灭之后,他郑家就把这块东西暗中接了过去,只是这群人不懂的其中奥妙,胆敢大白天的押运暗镖,真是不知死活了。”楚天寒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这个该死的刘一水,以前老郑在位的时候,对待咱们马罗山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的,楚家更是别提,隔三差五就请老子的这帮兄弟喝顿酒,眼下郑家改弦更张了,楚家更是玩儿完,真他娘的晦气。”姜天和皱着眉头抱怨道。
两人说了一些有关郑家之事,原来,自打郑三友带着郑耀祖闯荡江湖之后,郑家镖局便有之前在晋阳城的大掌柜顶替了总镖头的位置,然而刘一水一上来就大刀阔斧的改章改制,将之前完全效忠于郑家的那批人边缘化,直至清理出去,郑家镖局的人也就换上了他刘一水的人,眼下的郑家镖局名存实亡,除了这个旗号还算能让道上的人认识以外,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他们所熟知的。
本来,刘一水也打算着将郑家镖局的旗号改掉,毕竟如今的郑家镖局是由他刘一水完全掌控,镖局改姓刘也可以,然而之前合作的老商户都只认郑家镖局的商号,对他刘一水根本就不在乎,为了保证这批老商户能继续提供生意往来,刘一水这才没把自家商号给改了,然而那些老商户所能提供的运押单子却逐渐的减少了,这让刘一水心里烦躁起来。
面对着生意的逐渐惨淡,刘一水苦恼不堪,苍州里其他的小镖局在这几个月里逐渐的风生水起,赚的盆满钵满,虽然现在还不能将自家生意替换掉,但长此以往也是迟早的事儿,他召集苍州大小镖局开了个会,就是削减甚至取消对绿林道的买路钱,一致对外,将生意赚的钱如数纳入自己口袋当中,小镖局面对着苍州的老大哥发话,在他面前自然装的是毕恭毕敬,然而背地里却阳奉阴违,继续着之前的规矩。
说的也是,既然这么做已经能让自家生意稳定,何苦要找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绿林道的麻烦呢?刘一水看着这群对自己笑呵呵的小镖局总镖头也知道不能全信,没有自己的率先作为,这群人是不可能听命于自己的,于是他便身先士卒,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在苍州押镖但不花钱开路的,大不了多出些钱雇佣些好手,一起负责押镖一事,只要开了个好头,他就不信那些小镖局不听他的。
饶是如此,刘一水依然不能改变单子越来越少的趋势,每月的花销由于外聘高手导致不减反增,正在他苦恼之际,老天给了他一个机会。
当时恰逢楚家遭变,楚家原本的暗镖生意一时无人接管,这里面的油水可比之前做的那些生意厚了不少,刘一水瞅准机会,很快就将整个苍州的暗镖生意揽入麾下,昨天黑风寨所劫掠的那批货物正是刘一水所负责的一份暗镖。
通过昨天的双方对决不难看出,刘一水确实是在镖师这一方面下了血本了,若非李唐跟楚天寒暗中相助,黑风寨很有可能就此消失在苍州地界上了,这一仗下来,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就是刘一水认怂,将原本用来开路的银子一文不少的奉上,额外再加上一些东西赔礼道歉,事情也能解决,要么就是刘一水觉得自家底蕴还在,多花钱,多雇高手,严防山贼土匪劫镖,然而到底他会如何去做,现在还不为所知。
姜天和皱了皱眉头,跟两人说道:“这个刘一水真是太可恶了,要是他每一趟镖都有这么多高手在,那日后兄弟们的生计都成问题,真他娘的晦气。”
楚天寒眼睛稍微一转,当即说道:“大当家的,咱们一定要撑住了,整个苍州的绿林道也得撑住了,不能让刘一水的计划得逞,否则,日后各大商号都这么做的话,咱们山头上可就没活路了,专靠着打家劫舍很快就会被官府盯上,到时候在想像如今这般逍遥,可就难了。”
“军师说的有理,唉,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啊,总不能再像昨天那样,安排着去劫镖吧,昨天若非是军师你的周密安排,再加楚唐小兄弟的额外襄助,这才勉强将货物劫下,我黑风寨还损失了二十几位兄弟,减员三分之一,我黑风寨虽然不是什么大寨子,但好歹也算有名有号的,要是再来这么一回,说不准就要被其他山头兼并了,到时候弟兄们还得受苦受难,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大当家的不是已经通知了昨日帮忙的兄弟山头之人吗,等他们来了咱们再作商议吧,眼下的苍州新换了不少官员,弟兄们也大多对他们的脾气一时半会儿的摸不着,若是能相安无事,自然皆大欢喜,要是无端生事,要么打,要么逃,这么拖着左右为难,确实不是个事儿。”
楚天寒也跟着皱了皱眉,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姜天和听,没办法,自己现在屈居人下,决断权不在自己手里,姜天和有些优柔寡断,自己也只能好言相劝,虽说自己委屈在黑风寨只是一时的,日后若是有机会定会重整楚家声威,然而那都是后话了。
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响,李唐当即回身去看,门外走进来了十几个土匪模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