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的姐弟俩是这几天才到的永平城附近,和之前一样,唐敬在城郊的镇子上挑战着各大武行的师父,一战成名的同时,也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盯上了唐酥的美貌俏脸。
获得胜利走出武行的唐敬一扫刚才的坚毅表情,回到唐酥的身边开心的像个孩子,唐酥拍打着自己弟弟的身上,查看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伤势,唐敬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两枚铜板准备去买点吃的,馒头摊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他让自己姐姐先在武行门口等自己一会儿,买完馒头马上回来。
就在唐敬掏钱付钱的时候,一伙人从后面将唐酥装进了麻袋,唐敬回到原处后喊了几声自己姐姐的名字,以为她是跟自己开玩笑躲了起来,嘴上笑骂道:“唐酥,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跟谁学的,怎么还捉迷藏啊,姐姐,姐姐?”没人回应。
有人看到了这一幕,但仍是毫不关心的从旁边经过,也没喊也没叫,也没有通知官府,人情的冷漠让唐敬站在原地等了半个时辰,似火的骄阳烤的他身上流油,可他还是没有动,生怕自己姐姐回来看不到自己,反而让姐姐担心。
到最后,还是武行里刚刚打输了的师父走出来看了看那个少年,永平城佛光普照,善男信女也不少,可唯独这里,佛光却显得那般暗淡,武行师父上了岁数,见不得少年郎年纪轻轻便愁眉苦脸的姿态。
他上前询问,得知缘由过后便当街对着行人吼道:“你们这群两脚的畜生,人家姑娘站在街上都能被掠了去,最近咱们这里频频少人,还少的都是姑娘,都是因为你们这群丧良心的畜生漠不关心,等哪天轮到你们自家孩子被人掳了去,看谁能帮你们一丝一毫!”街上无人应答,冷漠地看着这位武行师父,一言不发。
武行师父说完,唐敬心中也已经明白了几分,他的身子突然如有千钧重,他快速地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只觉眼前一阵晕眩,自己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姐姐,如今就因为自己的错误选择而让自己的姐姐被歹人掳了去,早知如此,真应该听从姐姐的说法,在晋阳城里找个安生事,过着太平日子。
眼瞅着唐敬就要昏倒在地,武行师父一步迈出将他扶住,连忙让自己的徒弟倒完水来,老者帮这孩子捋着后背,好不容易才将那碗水送入唐敬的口中,缓过神来的唐敬嚎啕大哭,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老者扶着这个身形不稳的少年,安慰着他,凑在他的耳边说道:“眼下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夫,在我看来真的是一根好苗子,不应该在民间武行里转圈,应该去那些名门大派修行之人那里拜师学艺,日后定会有一番成就,这贼人不是今年才出现的,永平城之前偶尔也会有姑娘丢失,但不如今年这般频繁,眼下只有一个地方能帮你找到线索,只是难度颇大,至于你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全凭自身实力,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不好说什么。”
路已经指出来了,放弃救姐姐,就此寻个江湖高手做师父,日后肯定会有一番作为,但是去救姐姐,说不准要把自己的命都搭上,可那是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啊,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倘若姐姐若是再从自己的生命当中消失,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唐敬听清了武行师父的话,猛地挣脱了老者扶着自己的怀抱,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格外珍惜,当即给这位武行师父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就此别过,头也不回,朝着永平城疾驰而去,那老者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兀自叹了口气,重新看了看街面上的人来人往,自知今日为了一个孩子得罪了这群人,今后的日子可能也不会太好过,在徒弟们的搀扶下,老者回了武馆,亲手关上了那扇大门。
永平城长乐坊翠林苑,这就是老者告诉唐敬的唯一办法,他背着木剑走入青色大门,引得里面的食客一阵哄堂大笑,更是有人当即嘲讽道:“谁家孩子,背着把木剑就敢冒充武林大侠,是不是还嫩了点,毛长全了嘛,还不赶紧回家找娘亲,哈哈。”
少年面无表情,径直的往里走,他年纪小,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怀里揣着两个还没来得及吃的馒头,被行人推来拽去,有下人看不过去,上前问道:“这位小哥,来我翠林苑可有什么事?”
“我想见你们掌柜,听说他可以给我帮助。”
和之前李唐写诗不同,这次罗言出来的很慢,让唐敬被这堂中食客羞辱了千般万般,罗言起初不想搭理,一个穷酸的孩子能有什么大事?可随着外面的叫嚷声越来越大,他唤来望气师望气,望气师擦了擦眼,只感觉上面浑浊一片,仿佛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般,罗言心中好奇,便在阁楼上多看了几眼,约莫有一个时辰之久,他才踱着步子朝外面缓缓走来。
唐敬仍旧面色冰冷,说道:“掌柜,我想要有关我姐姐被人掳走的情报,听人说你可以提供给我。”
“呵呵,原来是要情报啊,我们这里最低等的情报都需要纹银一百两,不知小友身上可曾带来?”
唐敬摸了摸自己怀里已经凉透了的两个馒头,鼻头一酸,泪水就要不争气的流出来,可是他还是咬牙坚持着,脖子上的青筋很快就鼓了起来。
罗言看出了这个孩子的为难,自以为看遍人间百态的他,总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够打动他的,可真当看到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如此坚定的神态,心里还是产生了几许涟漪,他轻声说道:“没钱也不要紧,我这里有另外一种方式可以为你提供信息,不过需要跟人在擂台上打上一场,生死自负,我也无能为力,不知你可否敢去?”
唐敬的脸上已经僵硬了,他硬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个字,“敢!”声音凄厉,让刚刚那群嘲笑他的人没了挑弄的心思,转头继续吃起饭来。
“好,少侠好魄力,我当即为你安排,不过最早也要明日才能上台,赢了便可获取相应情报,不知少侠可否留下姓名,我也好为你尽快安排上场?”
“唐敬!”声音之大,震彻翠林苑,有几个人甚至被惊掉了筷子,呆呆地看着这个少年。
“好,唐少侠请随我来。”
罗言带着唐敬来到了地下道场,介于还是个孩子,不一定能适应了那份血腥,他带唐敬先去决斗台参观一番,果然,唐敬见了那场景便开始呕吐,本就饥肠辘辘的他吐出了胆汁,只觉得嘴里一阵苦涩,可再苦,也没有自己这两年的命苦,他强忍着不适,愣是看完了一整天的比斗,罗言也算道义,给他安排食宿,姑且就在翠林苑里住了一宿,留待第二日的比斗。
和唐敬比斗的人是一个大块头,事实上罗言已经极力的帮唐敬了,这里乃是江湖子弟互相搏杀的斗兽场,只有这个大块头修为最低,但也是洞虚实力,之前也有些修为低下的,但大多都已经身死道消了,罗言在百般为难之下,安排了这场实力悬殊的比斗。
上场前,唐敬被关在笼子里供外面的名流士绅押宝,没有人觉得这么一个背木剑的瘦弱小屁孩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修为不行,体格不行,出身不行,实力不行,无数人都押他输,只有罗言暗中押了这个孩子赢,若是输了,罗言也认了,算是给这孩子最后一点希望吧。
轮到唐敬出场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卫士将自己从笼子里押了出来,朝着对决台走去,就快要走进去的时候,他看到有人正跟罗掌柜对话,他无意间看了那人一眼,这次,他一眼便认出这人是李唐,在这之前,他也只是在楚家门前瞥过一眼罢了。
“你是李唐,对吗?”唐敬站住脚步,望着那个白袍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李唐被问得一愣,“你认识我?咱们俩见过?”
“不认识,但是我知道是你害得我落的如今这般下场,所以我恨你。”
唐敬一句话,让刚从罗掌柜的世面二字走出来的李唐重新陷入沉思,他仔细地回想着自己之前所见过的人,所做过的事,一直以来他都信奉道义仁者,不曾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突然出来一个背着木剑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扬言称恨,又是为的那般呢?
“你叫什么名字?”
“唐敬。”
李唐暗中查探着这个名为唐敬的少年,他的身上并无气机流淌,显然不是个修士,错愕之间,李唐问道:“接下来是你要上台对阵吗?”
“是。”少年眼神坚毅,望着即将要登上的决斗台不动摇分毫。
“就凭你的木剑?”
“木剑足矣。”
“好,若是你能活着从上面走下来,一定要来找我,我也底是什么让你恨我,我又是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引来的这份恨。”李唐望着这少年,恍惚间他有点失了神。
唐敬从他面前一步步朝决斗台走近,快要进场之时,李唐在他的身后大声喊道:“唐敬,别用你的木剑了,用我这把!”说着,李唐将身后的赤霄剑解了下来,剑锋出鞘,剑柄朝着唐敬飞去。
唐敬伸手一推,本就没有多少气机支持的赤霄剑被他推了回来,冷声道:“不用!”说着,还将那柄木剑插在了台子边缘,那是他的匠人准姐夫留下来的最后一道信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木剑跟着受伤。
擂台上,大块头那边喝彩声异常刺耳,反观唐敬这边,稀稀拉拉喝倒彩的声音也摧残着少年的心志。
双方比斗,大块头胜在力气大,修为深,凡是能打在唐敬身上的每一拳每一脚都能让其退倒在地,唐敬格斗经验丰厚,速度奇快,无时不刻不在抓空隙,看时机,不时的在大块头身上发着不痛不痒的攻击,双方你来我往,大块头不占上风,唐敬也没得到什么便宜。
观战台上,李唐看到了一个令人讨厌的身影,永平别驾之子,喜好倚强凌弱的聂文征,他们两人快速的呼唤眼神,聂文征冷笑,口中跟随观众一起为那个大块头加油,在不知道对方支持谁的情况下,摆明了要将李唐推到弱的那一方去。
李唐回以微笑,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决斗台中央两个人的比斗,翠林苑最不人道的地方远不止如此,双方空手上场,打到一半便凌空丟掷武器,是一柄几十斤重的大锤,李唐心中纳闷,这不是摆明了要将唐敬弄死吗?紧接着他就听到有人喊道:“聂公子斥资纹银千两,为在场者添置大锤一柄!”
还带这么玩儿的?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罗言,罗言什么话也没说,显然是默许这种事的存在,自己好歹也是这翠林苑的魁首,如何能没有特权,刚才送了一次赤霄剑,唐敬没接,这次,李唐利用气机掌控又将赤霄剑递入场中,就插在唐敬的身边,要是这次还不接,唐敬未免就有点太看不起自己了,紧接着有人高喊:“魁首李唐为在场者添置宝剑一柄!”
聂文征顿时朝这边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李唐也只是看了聂文征一眼,便不再理会这个非要跟自己斗上一斗的纨绔公子哥。
赤霄剑锋锐无匹,大块头很快便落了下风,大锤被就此斩断,唐敬瞥了一眼李唐的位置,将赤霄剑送出场外,就丢在李唐的脚下,就在获胜之前,唐敬手持木剑将大块头一剑刺死。
李唐苦笑,如此神兵利器竟然被这个小子丢来丢去的,真是一点都不给自己面子,好在是赢了,要不然一会儿还真得好好扁这小子一顿。
唐敬赢了,罗言也在一旁微微点头,肯许着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