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唐截获的两封密信确是来自郑大管家和在裴府里被王管事杀掉的那个小人所送出的无疑,然而两封密信的内容以及送出去接收的人却是不同的,郑管家的信是送给镇南裴元英的,那个下人送的信却是给晋阳指挥使裴寺生的。
那日晚上庭院当中烤乳鸽,两人看罢密函内容之后都颇为惊讶,一来是李唐没想到自己出的任务截获的内容竟是如此隐秘,二来楚天问白日里的愁眉不展悄悄舒缓了很多,看到密信后,楚天问便将那封故意不让李唐看到文书内容说与他听。
原来,自打郑家镖局开始负责押运官镖后楚家的暗镖生意就开始屡遭扣押,那些远在西北苍州以外的暗镖到是没什么大的变故,依旧能按照既定方案缓缓进行,但是一经苍州,从进永平城开始,镖队就开始频繁遭到外部贼人劫镖,西北苍州原本都已经上下打点好了的山寨贼窝频繁下山劫掠,好像收到了什么内部消息一般,每当楚家镖队走过,他们都会下来抢劫一番,不分你我,连同旁边的过路百姓也跟着遭殃。
起初还以为是山寨火并换了新的头目,要是这样的话只需要重新打点一番即可,然而不止一处如此,几乎每处有山头的地方都会进行这样的骚扰,虽说赤堂军都能保住货物不被劫掠,但长此以往也让镖队苦不堪言,楚家墨堂旋即出动,对西北大小山头进行调查,除了有几个山头是真的换了头目以外,其余山寨原封不动,还是原班人马,就连那群人也跟着起哄,每每行至永平城、晋阳城这两座西北大城的时候,有不少货物都被针对性的进行了扣押,起初他们还以为跟往常一样,照例打点一番即可,然而那群早已熟识的看门守卫苦哈哈的一张脸,满脸无奈,给钱也不敢收,告诉他们这是上边的意思,他们也不敢随意乱放行,没有官府文书的镖队只能被扣押。
这让楚家人有苦不敢说,只得送信给楚家北苑,文书很快就送到了楚天问的手里,楚天问看完后脸色难看,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与此同时玄堂楚天寒也得知了这一消息,旋即展开调查,灵犀镇上做镖局生意的就这两家为最,一个楚家,一个郑家,楚家是做暗镖生意的,郑家是做明面生意的,调查的目的便是看看郑家的镖局生意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和自家一个境地。
不调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郑家的镖局生意不减反增,每到关隘都能畅通无阻,一个月前裴寺生下令全员备战,押送货物的队伍就不可能出雁行关前往草原进行贸易了,然而就在几日前,雁行关的封禁要开还没开的时候,郑家镖队已经接连又几趟送出了雁行关,这让人不得不怀疑,楚家墨堂的甲等密探频繁出入雁行关进行调查此事,发现他们和草原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每次货物运送到草原王廷后旋即返回,连银两都不收取,马队回到晋阳城后郑家的大掌柜会去一趟晋阳官府,其中有一次郑家大掌柜做事不周密,出门的时候握着一沓银票脸上笑开了花,这才让墨堂的密探们明白了什么,紧接着就跟玄堂汇报过去了。
收到消息的楚天寒确认了郑家这次任务的难度不会太大后指派李唐夜间出任务,虽说事态紧急,但称不上有什么危险,只是没想到任务过程中会碰到一个什么香主,将李唐按在地上摩擦。
“如今截获了这封密信,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算是解开了,胃口大好啊,要是再有几只乳鸽我还能吃得下。”楚天问抹了抹嘴上的油一脸喜悦的说道。
“我呸,两只鸽子,被你偷吃了四条腿,剩下的根本就没点什么肉了,你还好意思的跟我说吃得下,我这肚子还咕咕乱叫呢。”
“没事没事,说好了请你吃烤乳猪,一定就请你吃烤乳猪。”
“乳猪在哪呢?”
“额,这个嘛,等一会儿天亮了,我带你去灵犀镇上的顶好的八仙居去吃上好的烤乳猪,听说那边新来了个厨子,烤乳猪的手艺一绝,明天带你去尝尝。”
“难怪玄堂堂主楚天寒说你是头猪,原来就惦记着吃啊,哈哈。”
“哈哈,别听他胡说,我这习武之人怎能不注重饮食呢,对着灵犀镇上的美食倒是有一番研究的,什么街东摆摊的王大娘,一手手擀面津味十足,镇南开驴肉火烧店的老孙头,上好的黑驴都是从中原那边运过来的,还有什么臭豆腐,松花蛋这类风味小吃等等等等,各个我都知道。”楚天问眉飞色舞的说着各种吃食,让旁边那个刚刚没吃几口乳鸽的李唐肚子叫的更为厉害。
“难怪镇上人都说,镇北郑家镖局的大少爷纨绔成性,精通灵犀镇各大寻花问柳之地,镇东杏林书院的书生喜好修身养性,知道灵犀镇何处洽谈风月静谧修身,镇南裴府的裴元英喜好古玩字画,不仅灵犀镇,整个西北苍州的名流古玩店他都基本熟络,而镇西的楚家少主楚天问,则是出了名的喜欢吃,还不喜那山珍海味,总喜欢到街头巷尾找那小商贩所在之处找那些名不见经传的美味,倒是在这里面还算是一股清流了。”
“原来外面都这么流传我啊,唐哥儿你今天不说我还不知道呐,我以为我也会跟那郑家少爷似的被人骂成纨绔子弟呢。”
“你还是当个人吧,别一听到别人不骂你你就喘。”
楚天问摸着脑袋憨笑李唐则是开始琢磨那封密信的内容,信上写道:郑家货物已经齐备,少爷的意思不着急动手,边关封禁大人酌情解封即可。
信上的内容多少有点僭越的嫌疑,但是言简意赅,简明扼要的说明了下一步晋阳军方的动向,楚天问心情愉悦的必然的,自打那封文书被送到楚天问桌上楚天问就心里惴惴不安,常常盯着那份文书呆呆的发愣,心中没有具体办法能解决那份麻烦,楚天寒虽说是有条不紊的安排家中四堂配合行动,密切调查事件原委,但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找到事情的解决办法。
边关将士严阵以待,致使很多暗镖不能往来行动,就连行走西域必定要经过的永平城对往来之人的盘查也跟着紧密了很多,前往西域的路上也不太平,这就让楚家家族的生意平白无故的损失了将近四分之一,任谁执掌都不会开心的,但是根据楚家各个堂口给楚天问送去的情报来看,这场突如其来的边关战事好像是早就有预谋的,裴寺生恐怕是借助了郑家镖局的生意才给自己行方便,否则也不会秘密将部分货物送至郑家保管。
想到这里李唐不由得想问问楚天问,倘若真是裴家和郑家两大家在跟朝廷索要银饷,楚家会不会抓住这个小辫子展开行动,裴二哥跟自己的交情尚可,他不想看到从前朝夕相处的兄弟蒙难,于是就没问,然而面露难色,被楚天问看了出来。
“唐哥儿,你是担心我会对裴郑两家下手吗?”
“不错,裴二哥毕竟跟我有交情,说实话,属实不想看到他因为此等区区小事家族蒙受大难,毕竟做官发财早就是官场当中屡见不鲜的事了,当朝太祖创立青苍王朝以来曾经立誓杀遍所有贪官污吏,死在他老人家刀口之下的贪官污吏每年都有上百,然而还是屡禁不止,人最怕从一无所有到突然就有了权柄,站在不同的身份就会有不同的认知格局,这都是咱们没办法掌控的。”李唐语重心长地说出这一番话,想让楚天问不要因为家族生意受挫而报复其他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楚家生意对于官府都是来路不明的阴影,行事必须要低调小心,就算是我知道了这件事对我们家族生意不利又能如何呢?只是不知道信上所说的动手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就好,不过这信咱们要赶紧寄出去,这边关封禁一日不解除,你们家的生意就一日不能恢复,到时候不仅经济会有损失,要是裴寺生察觉到他的探子丢了,到时候彻查起来的后果恐怕非比寻常。”
“唐哥儿说的在理,一会儿我就去找个信鸽把这封密信送出去,至于那那封知会裴元英的密信嘛,我看还是不要送去了,就让裴老二迷糊着,不去管他,量他也不敢怎么样,毕竟咱们还抓着他的小辫子,要是他敢对我不利,那我也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随你吧。”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李唐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楚家少主心说还是逞强贪玩儿,那封信上明确说今夜有人在郑家大院附近打斗,还挑明了听声音不像是外来游侠跟巡逻守卫起冲突,这怎么能跟裴二哥送过去,摆明了送死局。
李唐看了一眼坐在门槛上流着口水打瞌睡的楚家少主,猛地一拍他的后背,将楚天问吓了一跳,就听李唐大喊道:“走,我们去吃烤乳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