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澄所恐慌的并不是有什么古老的意识在复苏,要夺舍什么的。客观上讲,玛塔尔的意识确实早已经彻底消亡了。
只是,余下的东西,那些已经铸就不朽,却缺乏意志掌控的东西,它们变得混沌,疯狂。那不再是智慧的原点,而是病毒般扩散的无序的痴愚。
“我明白,你是不想如果会违反校规的话把我也牵连上。反正我现在也用不上这里,”爱洛根丝心有灵犀,没忍心让甄澄如此虚弱时还要自己把话说完:
“但是现在还不能拉你出来,你说的没错,这池子有古怪。”
顺着爱洛根丝所指看去,甄澄注意到一具倒在葵魔池边的尸体。
从尸体的衣着上,可以看出他是刚才还浸泡在池中的一位同学。
只能从衣着上判断。因为这家伙早已面目全非。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布满了蓝紫色的裂纹,狂暴的奥法能量在龟裂的皮肤下疯狂演化,皮囊之下的东西,早已不知成为了什么怪物。
类似的情况甄澄就在今天还刚刚见过。那是那群不知为了什么愚蠢理由想要攻打血烛堡,结果见识到莎布学姐的真身后神形完全陷入混沌,而从原本的人类肉身中衍生出的玩意儿。
甄澄立即意识到,如果任由葵魔池狂暴的能量冲开她的真理之门,灌入到自己意识海深处,那么等待她的便会是同样的下场。
正在这时,另一位浸泡在池水中的同学挣扎而起,奋力向池边爬去。他显然像甄澄一样因为太过舒服而浑身瘫软失去了力量,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上池沿。
狠了狠心,这位法师学徒念诵魔咒,用魔力朝自己身下的葵魔池炸去。甄澄看得目瞪口呆,但连开口叫A姐阻拦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朝着精纯成液的奥法元素释放冲击类法术,无异于开启喷火器对着加油站横扫。
甄澄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预想中足以毁灭星系的魔能殉爆并未发生。葵魔池受到反冲力后,就像普通的池水一样把里面的法师给“吐了出去”。
那位魔法学院的同学死鱼般趴在地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这笑容仅持续了短短三秒钟。当他试着伸手支撑起自己身体时,讶然发下自己的双手已经变成了一坨散发着淡紫色光辉的粘液。
紧接着,一道道毫无规则的光纹在他周身蔓延开来,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逐步变化成别的什么东西。
十秒钟后,他的去壳依旧完整。密密麻麻的裂纹中透露出十分漂亮的光芒。但他的本质,已经蜕化成了意识混沌,结构难以名状的怪物。
“该死,”甄澄明白为什么A姐不拉她出去了。已经渗入到真理之门内的少许葵魔池魔力,将会在与玛塔尔海马体脱离联系之后很快开始反噬:
“去找老师。找曲芸来帮忙,我能撑下去,快!”
爱洛根丝闻言没有一丝耽搁,没有一句嘱咐,第一时间猎豹般起跑冲向升降平台。
甄澄则闭上眼睛,大脑超频运转。她说自己能撑住,只不过是为了让A姐能立即去做最有效的事情,而不会因为太过担心她浪费时间。
但她显然对这位新结实的姐姐还不够了解。这个人像她一样,在必要的时候是不可能受任何感情因素影响的。
不过换句话说,事实上甄澄感觉自己撑不住了。这是一种无法逆转,且逐渐加剧的慢性死亡。
进入葵魔池的学生要么想方设法脱离池水死在外面,要么直接在池中陷入混沌彻底灭亡。
随着池水中的学生人数一个个减少,甄澄感觉自己脑内真理之门所受到的压迫越来越无法阻挡。
原本并联分摊到十几颗强大大脑的力量,那全世界的知识,都好像在被打乱成互不相干的碎片后,想要一股脑挤进她的脑袋。
安哥拉兔公主所言并不假,甄澄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增长,仿佛维持这种状态,要不了几个小时自己就会从凡人蜕变为一位神明。
但无论变强的速度有多快,死亡都在以两倍以上的速度向自己逼近。她的真理之门,撑不住了。
不行,必须自救!
在巨大无形能量的冲击下逐渐变得迟钝的大脑,在榨干最后一丝潜力疯狂运转。一定有什么可以自救的方法!
甄澄首先想到的是言灵,但她很快便摒弃了这个想法。和惨死在池边的同学们一样,甄澄有很大把握可以用言灵魔法阻断自己与葵魔池的联系,但是之后呢?
至于直接作用于玛塔尔海马体的影响力量,她做不到。不仅是力量不足,而是人怎么可能做到自己尚不理解的事情?
原始人或许可以一个意外用石头敲出火花,但你能指望他一个意外用电脑编出一款大型网游?
抛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甄澄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说实话,这力量用起来让她有点发毛。但这里终究不是那个被她毁灭的世界。在血烛堡即便发生类似的事情,曲芸她们应该也有办法处理吧?
魔法学院的院长梅迪亚娜女士,不是把曲芸当做处理悖影问题的专家么?
是了,在近似同样的绝境中,甄澄脑中浮现出的当然就是在海底大圣堂的危急关头,引动【原初映像】的经历。
血烛堡没有【原初映像】,而且即便在悖影之中,【原初映像】也绝对是最特别的一类。但这里并非没有其它的力量可以借用。
沉浸入自己的真理之门,意识在奥法与信息的洪流中感受四周的现实。这是一件很困难的工作,比在海底大圣堂那时还要难得多。
但甄澄还是即时找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那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鸟,被关在一间棚顶吊着一具巨龙骸骨的圆形办公室的笼中。
它没有皮肤,一**露着肋骨,一半充斥着脓疮般血肉,背上密密麻麻附着有上百只微小翅膀。
从自己真理之门所在的视角再去看这个自己在考试中制造出的悖影,甄澄脑海中再次闪过了第一次直视【原初映像】时那种莫名的明悟。她意识到这东西的名字:
悖影,【体即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