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矮墙。
与圆形拱门相连。
粉刷雪白的墙壁上,每隔三五米,就会看到一张红色荧光纸。
同样是箭头形状。
很明显,是主人在指示方向。
夏雨蹑手蹑脚前行,脚下的青砖路面直来直去,直通灯光大屋的正厅。
争吵声,渐渐清晰。
是一男一女。
“阿娟,你忍着点!”
“我忍不了!陶念,你个骗子,谈恋爱的时候天天说让我吃好的,现在就让我吃这个!猪食!垃圾!呸!”女人歇斯底里喊着。
“阿娟,小声点,万一让巡逻队……”
“小声干嘛,我就要大声喊!救命啊,有人逼我吃人手!”
“阿娟!”
“呜呜呜呜!”
白色窗纱上,那道榔头怪影迅速低了下去,连灯火都跟着摇曳起来。
争吵声,在耳边消失。
听起来,好像是这个被唤作‘阿娟’的女人,被陶念紧紧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动静。
夏雨皱眉。
人手……
是真实的?还是女人在胡言乱语?
现在,他不急着下判断。
通过刚刚的争吵,至少知道,大屋里有此行的目标人物。
也就是见过一面的陶念。
快速溜到大屋前,夏雨猫腰躲在窗根下,慢慢朝人影房间移动。
至于哪间是厨房,暂时看不出来。
一步。
两步、三步……
眼看就要蹭到左侧,那间出现影子的房间,突然灯光熄灭。低沉的呜呜动静,一下子响亮了许多,听着有点像被压抑的大笑。
接着,黑暗中有人跺脚。
灯光,重新出现。
“阿娟!你!哎……”
陶念叹息一声。
随着一阵锁链拖动和关门的声响,呜呜动静彻底消失。
夏雨及时停下,耐心等候。
没多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好像有人在屋内穿行。
转眼间,脚步声穿过了半排大屋,停在居中正门所在的房间。
接着,榔头怪影出现。
“喂,周兵,不是跟你说了吗?第二场安排在晚上十点,来这么早干嘛!”听声音,‘陶念’非常不满。
“那也不行!食材还没备好!”
“什么现吃现做?我陶念没这规矩!”
“你带了人来?”
“男的女的?岁数多大?”
“哦?十九岁女孩,细皮嫩肉?还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洗澡了吗?”
“好……吧,你们等下,我去开门!”
陶念语气缓和下来。
开门?
夏雨反应过来,赶忙快跑两步,躲到了大屋的侧面。
吱呀!
居中的木门打开。
一个戴着高高厨师帽的胖子,匆匆走了出来,左手抓着屏幕打开的手机,右手则拎了一把弧形菜刀。
这人,正是陶念。
夏雨一眼认了出来。
两人在救助流浪汉时,有过简短的交谈,时间过去没多久,记忆还很深刻。
何况,刚看过监控。
陶念此时的装束打扮,跟墙外招牌里的一模一样,只是神情漠然,又透着一股子麻木。
是对生活麻木?
还是对……食材麻木?
不知为何,在夏雨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奇葩的念头。
陶念急匆匆拐进拱门。
没过多久,听到了红漆木门的开启动静,接着又有陌生男人的赔笑道歉、清脆的高跟鞋掺杂进来。
等他们出了拱门。
夏雨看到了一个大腹便便、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落后陶念半个身位,不停点头哈腰,好像随从一般。
这个中年人,就是周兵。
他的衣装非常考究,白皮鞋、白西服、粉色衬衫配上一条格子领带,乌黑头发梳得溜直,满面红光。
“陶大师,给您添麻烦了!”
“陶大师,我最近搞了一批品相上好的红木家具,至少是一百年前的珍品,要不给您拉过来布置一下院子?”
“哦~~~这是我新认识的女友林倩,绝对素颜高冷美女,皮肤保养得相当好。林倩,还不跟陶大师打个招呼?”
在周兵的身旁。
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亦步亦趋,好奇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听到呼喊,她马上收回目光。
甜甜一笑。
“陶大师,您好!”
“周哥可一直都夸你的厨艺呐,是我硬求着过来的,您别怪周哥了啦!”
声音嗲嗲的。
听在耳中,格外舒坦撩人。
即便这样,陶念还是不搭腔,闷头朝大屋正门走。
林倩暗暗咬牙。
估计她也没想到,自己无往不利的声诱,会在一个厨子跟前失效。
她靠近了两步。
不服输的她,准备做进一步尝试。
估计怕林倩坏事,周兵赶忙挡在中间,暗戳戳使了个眼色,继续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奉承话,哪怕没有回应。
很快,三人走进大屋。
门,轻轻合上。
夏雨立即从暗处闪出,溜着墙根儿,跟到了正门外。
慢慢升高脑袋。
隔着白纱窗缝隙,朝内暗窥。
屋内。
一张红漆八仙桌,摆放在正中。
只是在这张八仙桌周围,仅仅放置了一把红木太师椅。
除此,再无他物。
屋里没有开灯。
所有的光亮,来自一对青铜烛台。
两根红色蜡烛,大概有儿臂粗细,此刻燃烧正旺,抖动的烛光映照在三人脸上,莫名添了几分诡秘。
陶念默默收拾碗碟。
桌上的一碗一碟非常干净,若是没有扔在一边的刀叉、没有脏兮兮的桌布,肯定会认为它们未曾用过。
用餐的,应该是陈老头。
一个食客刚离去,另一个便急吼吼跑过来,寻常卤肉可没这般魔力。
碗碟刀叉刚被端走,周兵便迫不及待地坐到太师椅上。
双手摩挲着桌沿。
脖颈转动,一双眼睛紧盯住陶念,眸子里映出了两团烛焰。
渴求。
极度渴求。
“陶大师,麻烦您快点!”
周兵忍不住催促。
在他身边,林倩嘟着小嘴,不高兴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周哥,我坐哪儿了啦?”
“你?”
周兵恍然回过神,看了一眼发嗲的女伴,赶忙呼喊端着碗碟离开的陶念。
“陶大师,我让小倩帮你收拾!”
陶念脚步微顿。
然后,沉默点了点头。
“还不快去!记得要听陶大师的吩咐,赶明儿我送你一颗大钻戒!”周兵兴奋起来,连忙扯了扯林倩的胳膊。
“知道了啦!”
林倩迈着碎步跟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离开这间大屋,到了隔壁的房间。
屋内,只剩下周兵。
一个人待在空旷的大屋中,一桌、一椅、一对烛台、两根红烛相伴。
这便是全部。
躲在窗外的夏雨,都能感受到寂冷。
噼啪!
噼啪!
轻微的动静,自两汪蜡油里响起,打破了这种可怕的寂静。
烛焰,跳动两下。
周兵眼眸里的烛影,也跟着轻微跃动。
自这一刻。
那双摩挲桌沿的双手,蓦地停顿下来,整个人一动不动,好像陷入了某种静滞。
不仅如此。
他的一双眼睛,瞬间翻转过来。
一片纯白!
没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