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在八月初一做。
地点在孙乔的院子。西厢房做手术室,东厢房做病房。
手术室为了方便观看,薛湄特意把手术时间安排在正中午。
西厢房有个好处,它有一整排的天窗,就是靠近屋顶的地方,有整扇窗户,传闻是当初的和善公主在此处礼佛,常年烧香通风而专门设计的。
位置比较高,薛湄让人提前搭好看台,让他们都登上去。
看客是孙乔母女、景玉麟母子、萧靖承和萧明钰,以及胡太后身边的女官。
胡太后对此事也很感兴趣。
老人家现在身体好、精神好,慈祥和蔼,不再成天找事了,皇帝和后妃们都舒了口气。唯一新添的毛病,就是特别爱赶热闹了。
手术室内,卢老太爷和卢殊依旧是薛湄的助手,负责牵引、帮忙清理血、以及帮忙应对突发情况。
卢文也是助手,他主要负责给薛湄递工具、擦她额头的汗。
手术要开膛剖腹,但薛湄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去解释了,因为不知道她擅长此道的,反而成了落伍。
当景宛的祖母,景家老太太听说要开腹,大惊小怪的时候,荣昌大长公主很不屑:“连这个都不知?澹台贵妃就是成阳郡主开腹治好的,还切了她一个肾。”
大长公主满脸“哪里来的土包子”,让那对景氏母子噤若寒蝉。
薛湄想到这里,心里很感叹:还是有进步的。
想想半年前,别说轻易给人开腹,哪怕是小小输液,都会引发各种质疑、抵制和猜测,现在却不同了。
现在反而“怀疑她”就是没见过世面。
当然,这次的事不能代表所有人,因为大长公主是故意拿薛湄讽刺她亲家的。
一切准备就绪,薛湄先消毒,穿好了手术服进入西厢房,低声和景宛聊天:“你害怕吗?”
景宛穿着薛湄拿出来的病号服,有点忐忑坐在手术床上。
这个手术床,是薛湄给景宛的手术特意请安诚郡王打造的。
手术床很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目前也不能摇起来坐,唯一不同于其他的,就是它可以推动,加了四个轮子。
铺好了手术单,薛湄看着景宛不安的眼睛:“别怕。等我给你治好了,你就能好好吃饭,不再腹痛呕吐了,好吗?”
景宛抬眸,往窗口那边看。
看到了自己的外祖母和母亲,他露出了笑容;然后,他又看到了自己的祖母和父亲,特别是他父亲在对视着转过脸去,他微微蹙眉。
卢文和卢殊也换了手术服,消毒之后进来了。
薛湄的手术器材都在旁边,她教卢文如何整理,哪个器材叫什么名字。
卢文一一记住。
薛湄转而又去看卢殊。
“你先给他做全麻。”薛湄对卢殊道,“我以前教过你如何做全麻的,还记得吧?”
“记得。”卢殊道。
和卢文有点笨拙相比,卢殊游刃有余。
他很快就给小孩子做好了全麻,景宛陷入了睡眠中。
窗口传来低声议论:“宛儿这是怎么了?”
说话的是景老太太,景宛的祖母。
这个祖母性格绵软,没什么主见,在家里做不得主。
饶是如此,她也觉得应该让景宛走,至少离开景家,否则景家再也没有子嗣了,该是多悲惨?
“老太太,莫要说话,看着就是了。”萧明钰提醒她。
全麻之后,卢老太爷也进来了。
薛湄确定好了位置,就从右上腹切入,打开了腹腔。
天窗那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厉呼,是景老太太。
“这、这是杀人!”景老太太尖叫着说。
大长公主冷冷瞥了眼她:“你们景家想让孩子死,现在不是更如了你们的意?”
景玉麟也吓得半死。
胡太后宫里的女官们,差点也失声惊呼。
而一旁的孙乔,已经死死捏住了萧靖承的手,差点把她表弟的手指捏断。
卢老太爷帮忙牵引,薛湄很快找到了胃。
一找到胃,大家就知道是哪里有问题了。就连卢文,都看得出来。
“这个跟你画的不一样。”卢文道,“老祖宗,这是不是有问题?”
“是胃体。”薛湄道,“胃体先天性环形狭窄,怪不得了。”
胃体是个整体,或者长型、或者钩型。但景宛的胃从中间狭窄,把胃分成了葫芦形,从贲门处有个狭窄,跟漏斗似的。
也幸好是这个漏斗,能稍微储存、消化,给身体提供营养。但是不多,远远低于一个人正常的身体需求,故而孩子异常消瘦。
薛湄心中稍安,没有估算错。
“我们要把这里的前后壁都切开。”薛湄道。
她一边操作,一边讲解。
卢老太爷和卢殊听得很认真;卢文很努力记住,还是感觉薛湄说话讲述很快很笼统,他有点跟不上。
切开了畸形处的前后壁,现在就要扩张畸形处。
“……要切多深?”卢殊问。
薛湄正在思量,停顿了下:“固有肌层都要切开,至浆膜层。”
卢殊还想问到底多深,薛湄已经开始操作了,非常娴熟。
这就是经验。
卢殊特别羡慕,他不知道薛湄是从哪里找的尸体练习的。
这个手术特别简单,根本不算什么大手术。要是有胃镜,都不需要开腹。
切开之后,狭窄处松解,整个胃看上去就正常了很多。
这种情况,你再用多少药都没办法缓解,只能做个小手术。
处理好了之后,薛湄让卢殊来缝合。
卢殊很激动:“多谢老祖宗。”
景宛特别瘦,没有多余的肉,故而组织都很薄,缝两层就好了,算是很容易的。
缝合了之后,薛湄就告诉卢文和卢殊:“术后护理,由你们兄弟俩一起;七天之后,卢殊可以离开,卢文继续护理七日。
如果没有任何并发症,术后十五日就可以吃些流食。”
卢殊和卢文纷纷道是。
卢老太爷微微笑了笑,说他们俩:“学得都不错,是不是郡主?”
“对。”薛湄道,“卢殊很有天赋,这个不需要重复讲;卢文很努力了。下次如果再有手术,缝合就教给你。”
卢文道是。从手术室出来,换下了手术服,薛湄和卢老太爷洗了手,家属们就全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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