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休息的时候,大家一块儿聊天,就说到了各自的家庭。
薛湄从来不避讳她是福利院出来的,还非常得意告诉众人,她通过政府,向她的亲生父母要到了大学的学费。
至于亲生父母是谁,她没有去了解。
而她的亲生父母给钱,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政府会询问她的意见,对她的信息保密。
然后大家提到了前途。
“……我一定要在基地待满二十年。”
薛湄如此说。
众人都笑起来。
“薛医生,你被老大虐得上瘾了?”
“不是,二十年就满员了,我转业去行星上,直接就是军医院的院长了。
依我的背景和人脉,想要成为一家医院的一把手,非常难,除非我在第二序列这样的前沿基地待满二十年。”
薛湄说。
众人不笑了,说她很有理想。
当时他插了句:“人生理想就是做院长?”
“要不然呢?”
薛湄说,“要不然去做什么呢?”
他最痛苦的时候,她在基地才两年多。
现在把她踢出去,她肯定恨他。
当然,通过他的关系,她也可以做到院长,但那不是她自己奋斗来的。
也许,那院长对她而言就索然无味了吧。
薛湄没有犯错,他有什么资格为了一己私利,毁了人家的前途?
这不是爱,这是自私自利,这是占有。
他忍住了。
他也因祸得福,她主动申请做了他的随行军医。
从此,不管是在太空里做巡查任务,还是在基地做日常集训,她都在他眼前。
他也看开了很多事。
休假的时候,他依旧会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总是很喜欢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而他从来不让她失望。
到了帝国三百年国庆的时候,他们可以放一个星期的假,算作给三百年没有大战事的奖励。
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去休假,得轮换着来。
他让手下的人,在国庆那个月内,轮换着把假期休完。
有人正好赶上了国庆那天放假,是幸运,没有也没办法。
至于具体哪一周休,大家抽签。
薛湄抽到了国庆月的最后一周。
国庆月的前三周都挺有意思的,各种活动。
最后一周特别无聊,因为国庆的气氛一点也寻摸不到了。
她挺懊丧。
不成想,他也是最后一周休假,他们俩就聊了很多。
他请薛湄喝酒。
当他打开自己的酒柜,她很感叹说:“富二代真阔气,这里面就没有低于一万的酒。”
“这就是你跟老大说话的语气吗?”
“老大是个顶级死富二代,有钱又有颜,还不准人说?”
她道。
混久了,她就不再畏惧他。
那天,他们俩喝了不少,薛湄往他身上靠,突然又警惕起来。
他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喝醉了。”
她慌张站起来。
而后她回房间给梅丽莎通视频电话。
整个基地的视频电话,他都有权查看。
当然私人电话他不会看,除非这个下属被怀疑是内奸,她的私人信息才会被翻出来。
日常的话,长官是不会多管的,这点**还是要有。
可他做贼心虚,担心自己哪里露馅,特意切进了她的私人线路。
“……你这也太变态了吧?”
梅丽莎的声音,又尖又锐,“你能对着老大发晴?”
薛湄在这头苦笑。
“你知道,我特别喜欢男人身上那种味道,说不出来是什么,就是有点像苦菊的香气,我们福利院特别多这种花。
很多男人身上有这种味道,我约过的几乎都有。
特别奇怪,我靠近老大,他身上也有。”
薛湄说。
他当即屏住了呼吸。
他没有用香水的习惯,但他小时候在机甲里磕到了下巴,当时差点把一口牙磕下来。
后来牙齿保住了,但牙神经偶然会痛。
他堂姐给他一种特制的牙膏,可以缓解他的牙神经痛,里面有种配料,就是苦菊的精油。
他的牙膏,专门闻的话特别苦,但在他口腔里冲淡了,只留下浅浅的气息,就是苦菊花的味道。
没想到,他每次在酒吧能约到薛湄,是因为他的气息。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若不是他每次的形象改变巨大,而她又不知道有这种芯片的存在,她大概能想到自己这些年约过的,是同一个人。
“你太吓人了。”
梅丽莎说,“反正我一想到老大,我当即就萎靡了。
他肯定仇女,你知道不,反正我没见过他给谁好脸色。”
薛湄笑了起来。
“上一次我遇到一个男人,长得还可以,特别热情。
但是他的眼睛很像老大,我对着他的时候,恨不能立马行个军礼,皮都紧了三分,赶紧撤了。”
薛湄说,“我想象不到他将来会娶什么样子的女人。”
“我也想象不到,他估计一辈子不会结婚。”
梅丽莎说。
在梅丽莎的领头下,薛湄对老大往往也是很抵触的情绪。
后来,他每次去约薛湄的时候,都会遮掩下自己的气息,免得被她怀疑。
这样做也有恶果,就是有两次她拒绝了他。
好在他急中生智,赶紧又换了个形象去勾搭。
他已经摸透了她的喜好。
薛湄和梅丽莎不同,她非常喜欢纤瘦、白净、高挑一点的男子。
那种肌肉型男,不是薛湄的菜;举止粗鲁的,她接受不了。
他一直在找机会,告诉薛湄他的秘密,然而他始终说不出口。
他很害怕她觉得他猥琐。
而此刻,他们中了埋伏,机甲的防护罩也全部破损。
他如果不挡在前面,炸死的就是他的下属。
他要掩护他们撤离。
他有一款空间传送器,也是他堂姐实验室里研发出来的。
听闻开启最大功率,如果正好遇到了虫洞,可以实现穿越时间。
当然,具体会是个什么情况,目前也没有实验支撑,也许会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比如说只能找到千百年前的自己。
只有一个传送器,没办法两个人。
他给了薛湄。
最后的时候,他仍是没有揭穿自己的秘密,只是在机甲不停的尖叫声里,把她塞进了传送器,同时开启寻找四周虫洞的探针。
传送器关门的瞬间,他亲吻了她,并且告诉她:“我爱你。”
而后,隔着薄薄的一层防护门,他看到了她惊惧的目光,以及他身后的光。
机甲防护全部破了,他的身体暴露在宇宙射线之下,很快他手脚就失去了知觉。
他死的时候并不痛苦,因为短短不过几秒,他就彻底和宇宙里的碎石融为一体。
最后,传送器去了哪里、是否成功,他都不知道。
他们俩,开始于传送器,结束于传送器,好像都是注定的。
他这一生,诸多遗憾。
不过,他守住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他死了,他就永远不用面对真相大白的那天了。
故而在那一瞬间,他唇角有了个淡淡笑意。
临终百感交集,总算有了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