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慧是五天前重生的。
从三十年后的二零一零年莫名其妙回到了现在的一九八零年。
在经历了最初的惊讶之后,她更多的是惊喜。
冷慧觉得这是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能够扭转错误,把日子过得更好。
说起来在上辈子,冷慧的日子过得也不错。
开的私房菜馆生意兴隆,在全国好些城市都开了分店,至少在物质生活上,可以说是富裕得很。
只是,她的家庭生活却并不幸福。
冷慧觉得终究其因,还是因为自己当初选错了结婚对象。
她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太年轻,被那些浮于表面的外在条件迷住了眼睛。
以至于做出了算计憨厚老实的宁奕,谋得他的家产最后去贴补秦民的蠢事!
既然有了这次重生的机会,冷慧自然不会再走那条老路。
这辈子她要好好的对宁奕,再也不骗他,更不会去做出篡改协议,霸占他家房产的事情。
她会和他结婚,从宁家这个院子起步,带着他一起开饭店。
只要他能够保证一辈子对她好,不嫌弃她身体有病,冷慧有信心改变宁奕穷困潦倒,最后郁郁而终的命运,让他也尝尝手有余钱的滋味。
冷慧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赶在三天前早早的去了煤场。
上辈子的那天,她因为家里人舍不得出一毛钱的搬运费,只得自己借了个架子车去煤场拉煤。
然后那车子太沉,她怎么也拉不动,情急之下就坐在路边抹起了眼泪。
最后被路过的宁奕看见了。
宁奕看不过眼,无偿的帮她把煤送回了家不说,还帮她全部码好。
两个人就是这样认识的。
可这次冷慧坐在马路边哭了半天,眼都哭肿了也没等到宁奕路过。
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日期,可连着等了三天也没有等着人,她这才着了慌。
冷慧想去煤场打听,可一进去就看到有几个领导一样的人物在视察工作。她不敢再往里面进。情急之下只能贸然找到了宁家。
她也知道这样做欠稳妥,毕竟这时候的宁奕压根都不认识她,这么找过来有点不好解释。
可她觉得自己怎么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想圆个谎总还不是个难事。
更何况宁家什么情况她又不是不知道?
除了宁奕这个为人憨厚的,就只剩下他那个蠢货妹妹宁欣了。
当年那丫头,能被人随便忽悠一下就跟着走了,想来脑子也是个不健全的。
冷慧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直接闯入的宁家。
可进来后她立刻发现一切好像都和自己记忆里不同了。
首先这家里什么时候来了个奶奶?
她记得当初因为宁欣被他们老家的人打了,兄妹俩和老家那边就断了来往。
要不然,后来宁奕找妹妹的时候也不会宁可拿房子抵钱,也不愿意张口找那些叔伯借一借。
因为心里这忽然一晃神,面对老太太的追问,冷慧很有几分张口结舌。
都没等她反应过来好去补救,门口就又进来了两个人。
那个年纪轻一点,看上去和宁欣很熟悉的人冷慧不认识,可她认识后面那一个啊!
那是石书记,新南的一把手!
想当年她开分店的时候,托了那么多关系,找了那么多有头脸的人引荐,才把请柬送到了石书记的办公室。
可尽管这样,开业的时候,领导还是没来。
这宁家,怎么就和石书记搭上了关系?!
冷慧想什么宁欣不知道,她也懒得去管。
反正自己家院子大,平时来的人也多,外面没放啥值钱东西,爱站她就站呗。
这会儿宁欣的注意力全在新进来的两个人身上。
林秘书就不说了,看到他带来的这个人那一身气度,宁欣就知道自己的优质客户又多了一个!
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谁让她现在资金,人手都有限,既不能去打什么广告,也不能搞什么噱头,只能靠口口相传。所以这种送上门来的优质客源,必须好好招待,牢牢抓住。
说话的功夫,宁老太已经把凉茶端了出来。除了一直都有的薄荷茶之外,还有桑菊茶。
是用杭白菊+桑叶煮制而成的。
这道茶的功效除了清热去火之外,还能清肺润喉,同时还有清肝明目的作用。
宁欣将薄荷茶递给了林秘书。
林秘书接过去一看就笑了:“小宁,我的火疙瘩已经下去了,你这茶回头给我装点带回去行不?我跟你说啊,我嘴里的溃疡一年四季就没有间断过,太折磨人了。就是在你这里喝了些日子的凉茶,它愣是好了!”
林秘书越说越激动,也顾不得去跟旁边的石书记解释,拉着宁欣就说个没完。
宁欣这时候还没有想到要去做凉茶包的买卖,不过林秘书提起了,她快速的在脑子里想了想。
然后点了点头,痛快的答应:“行,等你们走之前提前跟我说,我把茶包帮你配齐了。”
一句话说得林秘书眉开眼笑。
旁边的石正义却听得皱了皱眉头。
和林秘书说完,宁欣这才把桑菊茶递到了石正义的手里。
“叔叔,这是桑菊茶,有清肺润喉,清肝明目的作用,你喝这个吧。”
石正义接过茶,并没有如林秘书一样一饮而尽,而是看了看,又将目光转到了宁欣身上。
他将宁欣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似笑非笑的说:“哟,小姑娘,看你年龄不大,这嘴巴很利索啊!怎么,你还学过医术,会望闻听切?要不,你也帮我号号脉,看看我有什么毛病?这做人还是得踏实,不能光看脸就确定什么人适合喝什么茶,吃什么饭,你说对吧?”
宁欣一愣,下意识的看了林秘书一眼,有点不明白他带来的人怎么这么阴阳怪气的?
她当然知道这人有什么病。
他脸色发红,眼中有血丝,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明显在隐忍着火气。即使离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闻到他口中隐隐的异味儿。这全都是肝火过旺的表现。
虽然他不会说,可宁欣知道,他这段时间肯定经常头晕脑胀,胃气不好,同时血压也应该偏高。如果再不重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送到医院去了。
原本她还有心提点一二,如果可以,也让他在家里订上几天的药膳。别的不说,帮他调理一下身体,宁欣自问还是做得到的。
不过,现在……
但来者是客,只要进了这个门,她就得多少给几分面子。
她笑了笑,说:“叔叔你可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哪儿有那本事啊?林哥是喝惯那个薄荷茶了,而且那个里面加了冰,他年轻,火力壮,这么大热的天来一碗冰茶喝了舒服。
这桑菊茶说是凉茶,却是热的。我是看你年纪稍微大一点,怕太凉的喝着不习惯。再有,你那嘴唇都热的起干皮了,说话声音也哑了,喝点润肺的茶也没坏处呀。”
石正义这几天到处找老领导,天天在招待所等,却被林秘书打的太极给绕得晕乎乎,连个人影也找不见。
他是今天才知道那两口子居然住到这个民宅里来了,然后一大早堵在巷子口才逮着的林秘书。
石正义搞不清楚老领导和这一家子是什么关系?
但听这小丫头那好听话一套一套的,第一感觉就是——肯定是嫂子被这些好话给笼络住了,老领导心疼嫂子,才跟着住过来的。
一想到这儿,他根本憋不住说话就带出了几分火气。
可这会儿,听着小姑娘用脆生生的声音解释着给自己茶的缘由,语气里没有一点被迁怒的委屈。
反倒说出来的每句话,都让人感觉到人家是实心实意的对自己好,是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
这种感觉就有点别扭了。
让石正义立刻意识到刚才是自己的不对,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居然对人家一个小姑娘说出那样的话!
整个人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没有再吭声,而是将手里端着的茶举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口。
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而下,只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滋润,仿佛是什么甘泉将心里的那种焦躁的感觉全给抚平了一般。
他原本拧紧的眉宇都忍不住舒展了开来。
他猛然抬头看了一眼宁欣:“小姑娘,你这茶叫什么?”
“桑菊茶。”
石正义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有点讪讪然的将碗递了回去,说:“那个,这桑菊茶再给我倒一碗喝吧?”
“好嘞。”看他态度缓和,宁欣嫣然一笑,接过碗干脆自己跑回厨房去帮他重新倒去。
林秘书拉了拉石正义的衣袖,朝里面他们常谈事儿的那个小角落指了指,两个人一起走了过去。
直走到确定周围没人了,林秘书才埋怨道:“石书记,你刚才那样说话有点不太合适吧?”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林秘书虽然年龄,资历都比石正义差的远,可谁让人家是大领导的贴身秘书呢?
更何况,还是因为自己的属下们暗自揣摩上意,惹怒了胡部长,才让他将这次的视察工作,从最初的明察变成了现在的暗访。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这边工作的失误。
找不到领导,不知道领导的想法确实让人着急上火。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碗凉茶下了肚,猛往上窜的心火被压下去了,现在听了林秘书的话,石正义不仅不以为忤,反而愈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迁怒确实有点没名堂。
他尴尬的摆了摆手:“我也是急的。”
说完他瞪起了眼睛,虚张声势的唬道:“给你老哥点面子,部长回来了可不许说啊!”
林秘书扑哧一笑,拒绝道:“别,石书记,您和我们部长是平辈儿,按理说我也得给您叫叔……”
石正义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用,咱们各论各。革-命辈儿本来就是胡叫乱答应,你以后就叫我一声老哥就行。”
林秘书跟着哈哈笑了两声,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但气氛明显看上去轻松了很多。
宁欣很快给他们两个人一人端来了一杯凉茶。
这一次的茶被她放在了一个白瓷的小茶杯里,与此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一个白瓷碟,里面放了两小块儿刚出炉的蛋糕。
“叔叔,林哥,你们别喝太多茶,等叔叔阿姨回来咱们就开饭了,留着点肚子待会儿给你们吃好吃的。”
她笑容甜美,语气热情又善解人意,直听得石正义也忍不住冲着她露出了个微笑。
他下意识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不觉微微一愣。
虽然这茶味道也挺好的,可明显和之前那碗滋味不一样。
那种清润的感觉再也没有了。
再怎么说,石正义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这点子心眼儿他还能看不明白?
他当然知道人家小姑娘还是生气了。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小姑娘,刚才对不起啊。叔叔年龄大了,这两天又着急上火的,火气有点压不住,你别生气,叔叔没有吵你的意思。”
宁欣笑着连忙摆手:“哪里会生气。来者都是客,您进了这个门就是我们家的客人,没有和客人生气的道理。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没关系啦。”
宁欣虽然说得客气,可她一口一个客人,和之前与林秘书说话间那种亲热的口吻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石正义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要是想再喝上这家人专门做出的特供茶,可能要费点子力气了。
顿时心里不由得有点讪讪然。
冷慧将自己缩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一片骇然。
虽然她听不清楚那些人说的话,可是语气表情是看得很清楚的。
她能够很直观的感受到宁欣做事的八面玲珑,和那些人对她以及对他们家人的客气和尊重。
这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眼看着宁老太已经无数次的用眼神往这边瞟,一副马上要过来撵人的样子,冷慧不得不晕晕乎乎的离开了宁家。
一直走出了好远,她才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也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有多严峻。
冷慧家里条件不太好,或者说,非常不好。
她父亲之前在工厂上班得了尘肺,身体常年病病歪歪的,要靠吃药维持。虽然吃药的钱厂里给报销一部分,可他却再也干不了重活了,只能拿很低的工资。那工资贴补完剩余的药钱之后就不剩什么了。
她妈妈是在纺织厂工作,之前家里的生活基本上是靠母亲工资来维持。
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哥哥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腿脚不方便,妹妹年龄小,今年才十五岁。
去年的时候,母亲工伤,切断了左手无名指和小指,无法再工作了,所以刚刚回城的冷慧接了班。
而母亲那三百块钱的工伤补助,则给了哥哥让他将来用于结婚。
虽然有了正式的工作,可与此同时,冷慧接下的却是一家人的重担。
她的工资每个月是妈妈去厂里领的,她自己一分钱都见不着。
想用钱还是得给家里要。
冷慧上辈子之所以能够翻身,说起来还真的是多亏了宁奕。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在过不了多久宁欣就要离家出走了。
然后宁奕就应该准备筹集路费顺着打听到的路线去外地找她。
当初冷慧是在又一次去买煤的时候听宁奕说想借三百块钱,愿意用家里的房子抵押,却不知道找谁去借,然后动了心思。
那个时候的冷慧,已经对自己的处境绝望到了极点。
她觉得她就是家里的赚钱机器。再工作多少年,赚回来的钱也落不到她手里一分。
她意识到宁奕这房子,是给了她一个再也不可能有的,绝好机会。
那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做生意了,并且不少人也赚着了钱。
冷慧已经没有了前路,她决定赌一把。
她跑回家,以死相逼,最后以同意用自己的工作给未过门的嫂子做交换,从哥哥手里要回了那三百块钱,然后借给了宁奕,从而得到了房子一年的使用权。
宁奕感激之下,还把父亲留下来的菜谱送给了她。
一年后,宁奕没有回来。
又过了半年,宁奕还是没有回来,他老家的人却找上了门。
非说那房子是他们家的,要冷慧把房子退回来。
那时候她已经赚了钱了,又怎么舍得把这样的好处拱手相让?
于是她将之前和宁奕签的协议销毁重新签了一份儿。
把用三百块钱租借这房子一年改为用三千块钱将这房子给买了下来,并且在当时男朋友秦民的帮助下,找熟人凭借那一纸协议把房子给过了户。
有协议,有房产证,宁家的人闹不出个名堂最后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问冷慧怎么敢随意篡改协议?
当初那协议就是她执笔的,宁毅所做无非是最后在协议下面签了个名。
这一年半的时间,那签名冷慧已经练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模仿个十成十都不在话下!
虽然协议是一式两份,可冷慧觉得以宁奕那对人不设防的性格,几年在外奔波的日子下来,他真不一定能把那协议保留住。
就算保留了,房子都过了户了,谁能说得出哪个真哪个假?
大不了将来宁奕找上门,多赔他一些钱也就是了。
……
冷慧就是靠着这套房子,靠着宁家的菜谱得的第一桶金。
可看今天这架势,她忽然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妙。
虽然此刻的她还没找见宁奕,但宁欣看上去可没有一点要离家出走的意思。
而且现在她家里还来了长辈。
别说有人看着,宁欣想有点什么小动作很有难度,就算她真的跑了,宁奕也不可能再拿房子做抵押去借钱了啊?!
更可怕的是——他们家现在已经开始自己做生意了!
冷慧越想越慌,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乱。
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能够想出应付的对策,一边却愈发的手足无措起来。
而此时的宁家却已经热闹了起来。
胡元平和庄文霞这会儿已经散步回来了。
看到石正义,胡元平并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而是主动询问宁欣家里能不能再加两个人吃饭?
在得了确定的答复之后,他索性带着石正义和林秘书一起去了他们那房间,一边讨论工作,一边等开饭。
这会儿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来家里买凉茶了。
老太太出去营业,而宁欣则留在厨房做早饭,庄文霞主动跑过来要帮忙。
今天的早饭并不复杂,因为昨天宁奕去山里收粮食的时候顺便买回来了一块儿羊排,宁欣煮了一大锅的羊肉汤。
所以今天早上宁家的早饭主食是草蔻羊肉手擀面,配了炒三丝和香芹豆腐干两个素菜。
草蔻羊肉面有健脾温胃的作用,而两个素菜则都有清热平肝的作用,对更年期综合症有一定的帮助。
宁欣一边在厨房里忙活着,一边将这些药理和药性同庄文霞娓娓的道来。
听得庄文霞的眼中全是感动和不舍的光。
待看到宁欣将菜炒完,面放入锅里,有空说话的时候,庄文霞终于问出了自己这几天一直想问的问题。
“小欣,阿姨想问问你,你们家是不是准备开饭馆啊?我看你们这几天一直忙活着在整理外面那两间房子。”
“是啊。”宁欣也没瞒着,回答的很干脆:“我想开个药膳房,专门卖这些平常老百姓吃得起的药膳。不会太贵,吃了对身体好,对一些常见病还有辅助功效。我想着这样的吃食应该会有人喜欢的。”
“肯定会。”庄文霞点了点头。
“但是,”她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小欣,你不考虑再考大学了吗?我之前和你奶奶聊天的时候听她说,你上学的时候成绩挺好的。无非是这次没有发挥好,你不想再试一次吗?”
身为京城日报的编辑,庄文霞的目光自然看得更加的长远。
她知道以宁欣的能力,想把一个小饭馆开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是真的喜欢宁家的这两个孩子。宁奕的质朴憨厚,宁欣的聪明灵慧,都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而最让她喜欢的是,这两个孩子无论性格有多大的差距,却相亲相爱,都保持着一颗与人为善的心。
这在她看来是极为难得的。
所以,临走之前她想和这两个孩子都谈一谈。如果可以的话,也说说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帮助他们把日后的路走得更好一些。
听了庄文霞的话,宁欣转过了头,再望向她的目光显得更加诚意了许多。
“肯定是要试的,庄姨,不瞒你说,大学我不仅要考,还一定要考上。只是可能要晚一点。”
“为什么?”
听了宁欣的话,庄文霞有点急了:“为什么要晚一点?小欣啊,你知不知道现在这大学一年比一年更难考?现在重视知识,重视学历的人越来越多了,往后考学只会越来越难!”
说到这里,庄文霞顿了顿,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小欣,你不愿意立刻去考学,是不是因为经济方面有困难?如果是,阿姨……”
“阿姨,我不缺钱。”
听出了庄文霞的意思,宁欣连忙在她的话还没有出口的时候打断了她。
“阿姨,谢谢你,真的不全是因为钱的原因。”
宁欣将煮好的面从炉子上端了下来。
她没有立刻去盛,而是望着庄文霞诚恳的说:“庄阿姨,真的谢谢你,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你待我们兄妹俩的好我们心里都记着呢。我也给你说个实在话,大学我一定会考,而且我还要努力考到京城去。只是我家现在这个情况,我需要时间先处理好家里的事情。”
宁欣笑了笑,语气平淡而坚定。
“我们家什么情况您这些日子应该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我和我哥都没有正式工作,虽然我们现在都做点小生意,但还都是小打小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色。
家里就那点子积蓄,如果我说要考大学,那你相不相信,我哥从今天起,那些钱他肯定一分都不会再动。我哥今年二十五了,姨,我不能拿着我哥娶媳妇的钱去读书吧?”
一句话说得庄文霞哑口无言。
“我可以……”
“阿姨,不用的。”宁欣摆了摆手。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钱,不安排好我哥还有奶奶,去哪儿我也没法放心。”
说到这里。宁欣苦笑了一下:“就我哥那个待谁都好的实诚劲儿,说实话,姨,不怕你笑话,要是掰不过来,我都想上学也带着他呢!”
一句话顿时将庄文霞给逗乐了。
“你别这么说小奕,他是对人淳朴,又不是傻。”
宁欣也跟着笑了两声,权当自己刚才说的就是一句玩笑话,没有反驳。
可心里却忍不住又想起了刚才冷慧来的事情。
这位前女主的事儿不解决,她现在是哪里都不会去的。刚才那些话虽然听上去像是笑话,可宁欣说完却觉得这没准儿还真是个法子!
不行的话,她以后要真出门了,就带着她那便宜哥吧,省得把他留家里再给了那冷慧可乘之机!
谁知道那女人有没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光环啊?
自己哥本来就有点傻,万一被她三两句又给忽悠住了呢?
他们家好好的房子,她好好的店,可不能一眼没看见,就让那女人给得了去。
想到这儿,宁欣挺直了腰杆,伸手指了指厨房外面,用无比自信的语气说:“我家有房子,我有手艺,阿姨,你信不信我能靠自己攒够上学的费用?我今年还不满十八,我有时间。我要拿着自己赚的钱去上大学!”
望着面前神采奕奕的小姑娘,庄文霞觉得自己像是也被感染了一般,忍不住抓住她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嗯,阿姨相信你!阿姨相信我们小欣一定能靠自己的本事赚到钱,靠自己考上心仪的大学!”
在厨房里的一番话,仿佛将宁欣和庄文霞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当吃饭的时候,林秘书说了宁欣答应给自己准备茶包,并且提议她再给部长和阿姨也准备一些的时候,庄文霞难得的替她发了声。
她看了一眼丈夫,说:“老胡,小欣他们家准备开饭馆呢,就用门口那三间房。小欣想开一个药膳房,专门卖各种药膳,就是咱们吃的这种。我觉得这是造福百姓的一件大好事!
他们家的药膳,别人不知道,咱们可是都亲身体会过了,是真的有效果,而且价廉物美。现在郭嘉正大力倡导未就业人员自谋职业,为郭嘉减轻负担。他们兄妹俩如今的做法不是极好的典型吗?我准备回去把这件事当做一个选题报上去,如果批准了就派人来好好的做一个专访。”
庄文霞的话说完,房间里忽然静了一下。
虽然她平日里低调的很,可她的职业素养和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她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就说明有办法把这件事促成。
庄文霞可是京城日报的总编辑啊!
她报上去的选题,必然会得到上面的重视。如果这件事真的成了,那出名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药膳房,一个宁家,还有他们所在的新南市,甚至还有他们省。
这对于新南的领导来说,都可谓是一个不小的政绩!
想明白了庄文霞的话,石正义的手都激动的在隐隐发抖。他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淡定,可眼睛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胡元平看了妻子一眼,先是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在这样的一个场合说出这么一番话?
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自己手里端着的那碗热汤面上。
那碗面,面条筋道爽滑,羊肉汤醇香美味,其中还藏着隐隐的药香味。虽然看上去就只是普普通通一碗面,可其中包含着的,制作者的巧思和用心是让人能够感受到的。
他又想起了自己夫妻两个人这几天过得难得的安逸日子,心里也涌上了几分不舍。
他点了点头,淡淡的回复了一句:“我觉得这个选题不错,你可以试试。”
说完,胡元平又望向了石正义:“小宁姑娘家里的药膳确实有独到之处。我记得你父亲的身体也不太好,有时间的话,可以让老人家到这里来,让小宁给他瞧一瞧。你不要看这姑娘年龄小,那本事可不小呢!”
胡元平一句话,就给宁家这个药膳房定了性。说明它不是浪得虚名,是有真本事。同时也说明开这个饭馆是一件好事,是值得鼓励和扶持的。
虽然他没有明说,可石正义又怎么会听不明白?
他立刻点了点头:“是的,我刚才喝了小宁姑娘给我煮的凉茶,确实好喝的很!我也正有此意,过几天就带我父亲来,让小宁姑娘给他望望诊,我父亲的身体啊,这两年也确实一年不如一年了……”
宁欣没有想到庄阿姨会在饭桌上说出这样一番话。
会给自己家送上来这么天大的一份人情!
这样的举动让她又感动,又震惊,一时间还有几分错愕。
对胡家两口子好,一方面确实因为宁欣觉得和庄阿姨这个人很投缘。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将他们当做了自己饭店的第一批大客户,当做了需要特别维护的对象。
有上辈子游走于高官贵人府中的经历,除了医术,面对客户时的察言观色,逢迎讨好这已经几乎变成了宁欣的本能。
她不觉得这是什么丢脸的事。
毕竟在那个年代,要是连这些都做不到,她的小命早就不知道丢了几百回了。
和生存比起来,那些什么虚荣,莫名奇妙的骄傲又算得了什么。
可现在,当自己那种有目的,有分寸的付出忽然间得到了对方如此真诚的回报之后,宁欣反倒有点赧然了。
而这样的赧然,让她遵从内心,做出了一个决定。
饭罢茶歇,宁欣看了看餐桌上的几个人。
因为今天又来了新客人,宁老太不愿意应酬,留在外面招呼买凉茶的邻居并没有进来。
此刻在座的只有胡家两口子,林秘书,新来的客人还有她。
虽然宁欣一直到现在也没有闹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官职?
可她知道这其中应该是以胡叔叔的官职最高,而且还是京官。
她想了想,直言不讳的问道:“胡叔叔,我想问问,你是京城的大官吗?”
她这一句话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给说楞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这小丫头怎么会忽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她看上去平时挺机灵的啊!
胡元平笑了:“小宁,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是有什么事需要叔叔帮忙吗?”
宁欣淡定的点了点头:“是的。叔叔,我有一样宝贝想献给国家,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帮我?”
全场再次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庄文霞皱了皱眉,有心想提点几句,可看着小姑娘那诚挚的表情,一时间又怕自己说出来的话,打击了人家孩子。
她只得将目光投向丈夫,寄希望于他说话的时候维护一下小女孩的自尊心。
毕竟她在宁家也住了这些日子了,可不觉得这户人家能有什么宝贝。
胡元平的想法和妻子差不多,他回了庄文霞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对宁欣说道:“小宁啊,你有什么宝贝,能不能先拿出来让叔叔阿姨们看一下啊?”
宁欣将所有人打量了一遍,这一次却没有按照胡元平的意思来。
她神情严肃的看着他:“胡叔叔,这事我觉得我还是单独跟你说比较合适。你看,要不我们去外面说?”
宁欣之所以选择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要献宝的事,是想留个见证,将来有备无患。
可真到了要说正经事儿的时候,自然还是谨慎一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