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宁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会发生这般意外的转折,这是小皇帝自己的意思,还是摄政王的意思?
若是小皇帝的意思,他几不会黑着一张脸来宣旨意了。
可若是摄政王的吩咐,那先前摄政王又为何回去服府中,说上那样一番话?
这件事,是如何看都透着一股子蹊跷。
见徐长宁与徐滨之都不说话啊,小皇帝是的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朕的意思,连你们都不愿意听从了?”
小皇帝的声音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但语气中的威严不弱。或许是受过太多的管束和欺压,在徐长宁与徐滨之面前,小皇帝表现的比往日要更加强硬。
徐滨之叩头道:“皇上息怒,臣并无此意。”
小皇帝眉皱着:“那就好,你需得记住了,你是臣子,朕才是皇帝。朕说的话就是圣旨。”
“皇上的话自是圣旨,臣没有不听从的,只是臣还有几句话,请皇上能准臣上奏。”徐滨之恭敬地再度行礼。
看着徐滨之和徐长宁,小皇帝沉默了半晌才道:“那你说吧。”
“多谢皇上。”徐滨之叩了个头,跪得端端正正。
“皇上,臣的女儿从小就受尽磨难,与皇上如今年龄相仿之时,便被北冀国抓去,做了十年的质子,历尽艰辛才能活着回来。臣身为父亲,没有给她过上幸福的日子,已是臣今生最大的遗憾。
“臣没有教养过她,如今臣也没有脸拿出威严来约束她,她没享受过大家闺秀的待遇,臣又如何能用大家闺秀的规矩去框着她?
“是以,臣早就已经做了决定,徐长宁的婚事,臣不会插手,她喜欢谁,便是谁,她前头十年都已被迫是牺牲了,没道理她回国后,咱们还要继续让她过受拘束的生活。
“皇上是仁德明君,又善体察下情,臣今日肺腑之言,想必皇上一定能够明白吧。”
徐滨之说罢,再度给小皇帝重重叩头。
而徐长宁在一旁已经听得愣住了。
她想不到,徐滨之竟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心底里怨恨徐滨之对她的放弃和背叛,可这些怨恨已经在她回府后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慢慢消磨掉了。
如今,她更是发现,徐滨之是真正关心她,明确她想要什么,并是不会强迫她去做个棋子的。
小皇帝面色也有几分动容,但是他忍住了内心的波动,冷着脸道:“徐爱卿的话,朕明白,但朕的旨意是不会更改的。”
“皇上,安王世子已年近而立,膝下已有儿女,您难道要叫一个为国做了十年质子,回国后又是为了咱们南燕和谈成功的女子,去给一个而立之年的鳏夫做继室吗?”
“她都已这个年纪了,便是不出阁也是老姑娘了,难道做继室不对?”小皇帝已经彻底失去耐心。
徐滨之毫不退让:“回皇上,臣觉得,徐家寒门柴户,配不上安王皇家贵胄的血脉。这门亲事,是我们不敢高攀。”
“你!”小皇帝被气得蹭的站起来,“如今,你们也是胆子越来越大,一点都不将朕放在眼里了。朕的旨意,你都不肯听了?”
先前还能察言观色,在小皇帝发怒之前是晓之以情,如今小皇帝再度拿身份来压人,徐滨之到底不能再继续多言了。
“臣不敢。皇上是天子,您的吩咐臣听从个,但是臣作为一个父亲,也保留方才的意见。还请皇上三思。”
“你出去。”小皇帝沉着脸严厉地撵人。
徐长宁便一言不发的起身,想随着父亲一同出去。
谁知她刚有动作,小皇帝就先一步道:“徐长宁留下。朕有话要说。”
“是。”徐长宁脚步一顿,垂首站在原地。
徐滨之看了看徐长宁,眼中的担忧无可遁形,却无奈只能听旨,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小皇帝和徐长宁时,徐长宁明显发现小皇帝紧绷的小肩膀一下就垮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朕很无理取闹?”软软的童音透着几分委屈。
徐长宁叹息了一声,面对一个满心都是算计的孩子,她真是喜欢不起来,但也讨厌不起来。
“皇上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小皇帝沉着脸道:“朕自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朕也知道,你与顾九征那个杀才有点关系,朕也不愿意搀和你们的事,可摄政王非要朕将你赐婚给安王世子,朕拒绝不了。”
徐长宁闻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小皇帝的脸色。她一算得上是阅人无数,是否说谎,她不会看错。小皇帝那委屈和无奈实在太真实,她也找不出小皇帝在这件事上污蔑摄政王的理由。
所以,摄政王去徐家虚晃一枪,然后便逼着小皇帝下旨让她给安王世子做继室,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见徐长宁沉默不语,小皇帝到底还是有些在意徐长宁的,就安慰她:
“那个顾九征狼子野心,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不嫁给他,不搀和他们家,不是更好?否则朕将来朕若是收拾他们家,你岂不是要跟着一起遭殃?难道你还想着朕要特别放过你呀?”
小皇帝越说越轻快,仿佛他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徐长宁笑了一声,点点头道:“皇上说的是。”
小皇帝却觉得徐长宁是在敷衍他,认真地道:“你别不相信,朕是一定会杀了他们的,那般狼子野心之人,对朕从来不存恭敬之心,杀了他们也是他们应得的,你就安心的嫁给安王世子吧,先顺了摄政王的意思,将来朕会赏赐你的。”
小皇帝如此说,便是做了决定。
徐长宁觉得跟小皇帝这样的讲道理是说不通的,她也不想过多分析,免得事情办不成,还惹了小皇帝的反感,便只点了点头:“多谢皇上。”
见徐长宁没有坚持反对,小皇帝才满意地点头道:“你去吧。”
徐长宁就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谁知刚出门,就看到徐滨之正跪在御书房门外。
小皇帝跟在徐长宁身后出来的,见徐滨之还跪着,当即眉头紧锁:“徐爱卿,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