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府的时间不久,你们跟着我的时间也不长。”
徐长宁一面慢条斯理说着,一面打量面前三婢女的面色和表情变化。
“如今你们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咱们徐家素来没有留着姑娘不放耽搁人青春的,你们若是有中意的对象可以私下来告诉我,若是不反对我来帮你们寻一门亲事的,我便为你们做主安排个靠得住的人家,若有亲戚可以投奔的,也都可来与我说明,便可自行离开了。”
君桃、拾杏和缨萝三人都紧张地变了颜色,相互对视了一眼,齐齐跪下了。
“姑娘,奴婢们私下里早就商议过了。就留在您的身边服侍,不走了。”缨萝认真地道。
“是,奴婢不愿意离开您的身边,奴婢已经没有家人了,也没有亲戚能够投奔,语气草草选个人家,不如跟在姑娘的身边日子过得舒坦。”拾杏也道。
君桃也跟着点头:“奴婢们也有私心的,留在姑娘的身边,奴婢们过得自在,您也从不苛待奴婢,便是将来有心想说亲了,姑娘也不会亏待奴婢的,奴婢也不想走。”
徐长宁微微颔首,又语重心长道:“外头的流言蜚语想必你们都听说了。我父亲参奏了安王,而摄政王力保安王,想来不日就会牵连到家中,少不得都要受苦的,你们要想清楚,留来很可能要吃苦的。”
“奴婢们自然都听说了的,但奴婢们愿意陪您吃苦。”一个表态的,另外两个也都严肃点头。
徐长宁动容地笑笑,起身将三人搀扶起来,“我明白了,你们这般重情义,我将来也必不会亏待你们。”
“姑娘对我们素来也很好的。”缨萝笑道。
主仆四人拉着手对视着,都是年轻的姑娘,感情似都要更近了一些。
人心都摆正了,便有再多困难也不怕,徐长宁安排三人预备了过冬的衣物,还提前去预备一些成药,专门预备着往后不方便熬药时用的。
一家人都知山雨欲来,他们长房如今住在小家,却不似从前在阁老府一大家子人时那般混乱,没有人相互指责,就只有相互理解,默契配合,徐长宁不由得感慨,叫个家的样子。
不过刀子一直悬而不落,到底叫人心焦。
徐长宁便决定先将宝哥儿和佑哥儿送到小皇帝身边去。
宝哥儿和佑哥儿一人拎着一个小包袱,里头装着换洗的衣裳和,跪在堂屋里给徐滨之、孟氏、阮氏和徐长宁磕头。
“我知道家里出事了,四姑姑要把我们送进宫,就是怕我们吃苦。”宝哥儿认认真真地道,“我本来是不想去的。”
“可是四姑姑说了,皇上下了旨,那我们就要遵旨,”佑哥儿噘嘴,“我猜四姑姑也是用了好多办法才让皇上下了旨,找借口叫我们去宫里的。”
“我以后也要做四姑姑这样厉害的人,能狐假虎威!”宝哥儿做总结。
徐滨之听得哈哈大笑。
孟氏则是一把拉过两个小乖孙,在他们脸颊上亲了好几口。
“你们什么都知道,祖母也不隐瞒你们,让你们去皇上的身边,是你们四姑姑疼惜你们,也是为了给咱们家留下血脉,你们要谨慎行事,在宫里不要惹祸,一旦有事,祖母可是护不住你们的。”
“知道啦,祖母放心吧,我们一定好好跟着皇上。”
“对呀,我们有功夫,实在不行我们还能逃。”
两个小孩将胸脯拍的啪啪想,转而又一起搂着徐滨之:“祖父您瘦了好多呀,您要保重身子。”
“您身子好了才能打的动我们,不然等我们长大了,逃得更快。”
徐滨之哭笑不得,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再度笑出声的冲动,严肃地点头:“祖父知道,你们也要听你们祖母的话,听你们母亲和四姑姑的话,这次入宫去,该做什么就不用祖父一句一句告诉了吧?”
“自然不用啦,我们聪敏着呢!”俩小孩异口同声。
阮氏心里十分不舍,但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就只道:“时候不早了,别耽搁了入宫的时间,你们便跟着姑姑去吧。”
“知道了。”宝哥儿和佑哥儿一同回答,再次给长辈们都行了礼。
徐长宁便拉着他们的小手出了门,一路往外头的马车上去。
看着孩子们出了门,孟氏和阮氏同时红了眼眶,刚才一直压抑的情绪才控制不住的流露出来。
徐滨之叹了一声:“是我的不是,带累了全家,让宝哥儿和佑哥儿小小年纪就要跟着冒险。”
“的确是你的不是。”孟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徐滨之早知道孟氏心里怨恨他,是以听到这样的话也不觉得意外。
孟氏却是道:“不过我们都知道,你做的是正经事,且筹谋了多年了,眼下正是紧要关头,想来想去,你做你的大事,至少咱们在外头能挺胸抬头的做人,倒也没那么气了。”
徐滨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牺牲了自己的孩子,被爱妻埋怨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他一直得过且过,妻子恨他,女儿怪他,他也就不与他们亲近,做个他们心目中的人渣便是了。
只是想不到,女儿和妻子会渐渐的明白了他,接受了他。
孟氏看到徐滨之又是一副受宠若惊的呆样,无奈地笑了:“你还不明白吗?无论怎么吵闹,咱们都是一家人啊。”
阮氏也跟着点头,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不会逃,因为如果摄政王想追究她便是逃回娘家去,也照旧会被抓回来,那就不如留下来一起面对。
徐滨之的心里暖烘烘的,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如此的真切的看明白,他是被爱妻需要的、支持的,是被孩子们理解的。
“好。”过了好半晌,徐滨之才喑哑的说出一声。
徐滨之将徐天宝和徐天佑送到了宫门前,俩小孩却不肯下马车。
“四姑姑,你们都会安全吗?”宝哥儿意志消沉,抓着徐长宁的胳膊不撒手,再不似刚才在家装出来的那般小英雄似的,“四姑姑,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