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羊毛背心
“阿——嚏!”
前心到后背透着股凉气,腊月的山间实在是冷。
轻抚羊毛斗篷,前世姥姥灯下织毛衣的一幕浮现在沈易安脑海。
如今中原多食羊肉,却没有将羊毛纺成线、编织衣物的技术。
羊毛纺成线并没多困难,跟传统纺车几乎没有区别,早在公元前2000年时新疆就已经出现羊毛编织技术,只是在中原地区一直没有被应用到衣物上。
大概因为中原人比较抗冻吧。
想到羊毛衫的温暖,沈易安的脑细胞活分起来。
沈易安曾研究过古代纺织技术,尤其记得文献里提到过,1978年新疆哈密五堡墓地出土了公元前1200年左右的精美毛织物,已经有斜纹和平纹两种织法。
这肯定不是生产力问题,可能是丝绸之路的锅,也可能跟中原儒教文化有关。
原因已经不重要,这么冷的天,羊毛围巾、羊毛衫、羊毛裤,安排!
沈令品害人事件从调查到最后定夺终究要些时间,这期间二叔家人也免不了活动活动,年底官员政绩考核,衙门也忙,但铁证如山,沈易安只要安心等着传唤便好,这期间不搞些创造发明,简直对不起这身鬼火羊毛。
孙户官打探到一些消息,着人传来芳谷居,沈令品吃绝户害人是板上钉钉儿的事实,十日内定然有定数,让沈易安安心等待便是。
这几日沈易安越发精神,每隔几日就过来送牛乳的牛婆子也成了芳谷居座上客,她那个老掉牙的纺车被沈易安修了又修。
章术士门路广,替沈易安张罗来三大框羊毛,程禧便每日跟羊毛打交道。
大盆洗羊毛、放火墙上烘干、用细齿的耙子梳理……羊毛变成羊毛网,羊毛网变成羊毛线,几天后,第一根羊毛线终于诞生了。
牛婆子跟章术士一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自己纺线还不够,两个儿媳也被她带来,三台纺车在西厢房吱吱呀呀地转着。
两天后,羊毛线团沉甸甸地放在炕头。
牛婆子笑吟吟地提着铜钱,指着羊毛线团问道:“先生可还满意?”
“不错。”沈易安沉思片刻。
这些毛线质量并不好,洗的不够白,疏的不够干净,没有去味和染色步骤,纺的也不够均匀,但绝对有利用的价值。
夜半三更,沈易安双手拿着竹针,一点点研究前世妇女们谙熟的编织工艺。
他是见过姥姥织毛衣的,经过反复实验,竟然真的织成巴掌大的一块布片。
这天一早,程禧端来酸菜馅的饺子,只见沈易安黑着眼圈低着头,手中已经有块三尺长、半尺宽的“布”。
看见程禧,沈易安尤其兴奋。
“程禧,来试试我织的围巾!”
散发膻气的羊毛围巾被围在程禧脖子上,虽然有些痒,但确实很暖和。
牛婆子又被喊来,且带来村里最心灵手巧的少女哑女。
哑女自小哑巴,却有一张美艳的脸蛋,虽然一身缀补丁的粗布衣,依旧掩盖不了她有致的身形。
哑女平日足不出户,就在家织布绣花,大伙也乐于给她介绍这类活计。
沈易安将竹针和自己的作品放在二人面前,又亲自演示了一番后,哑女比划几次,就织出比沈易安更均匀且整齐的作品。
沈易安竖起大拇指,哑女弄明白意思后,红着脸微笑回应。
当天,哑女拿回去两团毛线和四根竹针和一张图,次日便按照沈易安设计的样子带来一件羊毛背心。
弹性十足且贴身的羊毛背心套在中衣外面,除了微微有点痒,简直没有别的缺点。
贴身,温暖,姥姥的味道。
呃……哑女的味道。
哑女织衣一夜没睡,且以香薰衣,所以沈易安身上这件,不但没有膻味,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程禧,再买些羊毛,我们要织更好更细的羊毛衫!”
为了洗羊毛和梳理羊毛,沈易安没少费心思。
人工手洗肯定行不通。
虽然沈易安没有量产的想法,羊毛裤、羊毛衫、羊毛背心、羊毛短裤、羊毛褙子、羊毛斓衫、羊毛幞头、羊毛袜……这些总归都要安排上吧?而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程禧也得置上全套,至于章术士那老北鼻,就算沈易安不提,他自己也得顺走几样。
一台以驴为动力的洗衣机图纸出现在沈易安的黑板上。
原理和磨盘差不多,相当于在木桶底部安上木头和金属制成的磨盘,齿轮从外部带动,以此形成涡轮,达到清洗羊毛的目的。
腊八这天,距离沈易安被狗咬整整过去十日,他已经给自己用过三次羊脊髓干粉混合液,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便打算不再继续使用,将剩余的干粉放在瓷瓶里保管起来。
像往常一样,沈易安来到黑板前,继续完善自己的图纸,程禧在身后轻叹口气。
“怎么了,还是没人愿意接下这制作洗衣机的活?”
“正如先生预料,我拿图纸去寻工匠,都觉得太复杂,不愿接手。”
沈易安转身放下手中的炭笔:“罢了,暂时先放下这事,反正现在咱俩都有羊毛背心和围巾手套了,这也不是普通工匠能做得来的。”
“孙户官送信来,说明日就要过堂,要我们准备一下。”
“嗯,也该到时候了。”
这些天为研究羊毛线和编织方法,沈易安查找了不少家中书籍,只可惜,义父沈括虽然被称为中国古代最著名的科学家,对编织却没有任何记载。
这也难怪,编织自古就不是男人的活儿,倒是哑女已经可以编织些花样出来。
但通过这几日对回忆的淘宝,沈易安终于又解开一个压抑许久的谜团。
这沈氏父子看似常年在外游历,拜访之人竟都是名流,停留时间最长的,就是沈括晚年隐居之所,润州的梦溪园。
沈易安随父亲曾在梦溪园居住长达五年之久,每日沈易安随沈括整理资料、记录笔记,在此期间沈括完成《梦溪笔谈》;
如今那两摞笔记已经成为芳谷居最具价值的东西,如果放到现代,其价值就不是按套算四合院了,那得按整条胡同计算;
而有关乌台诗案,始作俑者其实是苏轼的朋友而非沈括,沈括不过是白白背了黑锅,而苏轼后来提到乌台诗案时,也没把沈括列在陷害他的人中,此时也没有沈括诬陷苏轼的任何传说。
后世对乌台诗案的描述,也是仅凭《元佑补录》的一家之言,并无其他证据,沈括大概是被后世子虚乌有黑的最惨的古人了。
芳谷居之所以选在这里,也是因他父子俩通过在沈括门下学习才做的决定。这里背山面水,风水自不用说,且因为面前这条溪水没有筑坝和通渠等治理,周围的淤田也就没人冒险来耕种,甚是清净。
第二天又是个晴朗的好天,干冷干冷的。
二人早早抵达开封府。
开封府衙与开封的酒楼比起来只能说是寒酸,没有影视中那番威严,更不存在什么狗头铡,门上的匾额都掉了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