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逸寒这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在母亲去世后,连自己老子都不怕。
但在心底,唯独有些惧怕贺凌。
这一切,都要从十几年前,贺凌刚随着秦双双回归贺家的那段时间说起。
秦双双带着贺凌回归贺家的那天,贺逸寒并没有看到。
她躲在阁楼上,抱着母亲留下的东西哭了很久。
彼时,贺逸安已经接近成年,正在国外读书,家里只剩下了贺逸寒。
贺家那段时间忙着操办贺逸寒母亲的葬礼,以及贺凌的病情,贺兴为又是一个什么都不关心的性格,根本没有想过要给自己的女儿解释一下为何亲生母亲会去世。
贺逸寒不知道母亲曾经跑到清水市那边,找到了秦双双在那里的家,囚禁了贺凌,并在那段时间,给贺凌留下了一生的阴影。
于是在十一岁的贺逸寒的心里,母亲的亡故,都要怪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美丽女人,秦双双和她儿子的存在。
那个年纪的贺逸寒,还不知道什么是私生子,什么是小三,在她的心里,秦双双和贺凌的存在,是令人憎恨以及厌恶的。
几天之后,偌大的贺家里,贺逸寒终于遇见了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孩,听奶奶身边的刘管家对着他叫“凌少爷”,贺逸寒几乎是瞬间便知道了贺凌的身份。
秦双双与贺兴为在归家后不久,便出国旅游去了,原因是因为贺兴为不擅长处理秦双双以及贺逸寒之间的关系,干脆走为上计,一走了之。
家里只有贺老夫人在,而这个时间,贺老夫人一定会在公司里管理着公司的事务。
贺逸寒很清楚,于是她跑过去,狠狠地将贺凌推倒在了地上,然后怕刘管家责罚,迅速跑走了。
之后的日子里,虽然贺老夫人强调过很多次,姐弟之间要和谐相处,但是贺逸寒总是趁着贺老夫人不在,要不然就是对贺凌冷嘲热讽几句,要不然就是推推搡搡。
良好的教养让她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但那个面色苍白冷静的男孩,却没有任何的反抗或是伤心。仿佛承受贺逸寒的怒火,就是他应该做的一样。
这让年龄还很小的贺逸寒感觉到很无力,总是有一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贺逸寒罕见地安静了一个多月,贺老夫人都欣慰地奖励了她一个儿童版本的名牌包。
所有人都以为贺逸寒终于想通了,不再针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弟弟,贺逸寒在贺凌去上学的其中一天,请了病假,窝在了家里。
趁着刘管家不注意,贺逸寒跑到了贺凌的房间,翻找起来。
当时贺逸寒学校的好朋友在听到她的遭遇后给她出了个主意,将贺凌心爱的玩具藏起来,到时候他总会难过的。
贺逸寒觉得这个主意很靠谱,于是便在贺凌的房间里翻找了将近二十分钟,除了充满了各种高深术语的书籍以外,没有游戏机,也没有任何这个年纪男孩子喜欢玩的东西。
她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放在床边的白兔子身上,那是一个毛绒玩具,看上去不是很高档,有些陈旧,但很干净。
这是贺凌房间中唯一的一个玩具了,贺逸寒直接拿着兔子,将其藏在了偌大贺家中的一个角落。
完成后,贺逸寒得意地拍了拍手,回房间等待贺凌的抓狂。
贺逸寒根本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动了贺凌最重要的东西。
她等着贺凌放学回到房间,没有多久,贺凌就从房间里出来了,目光正好与探头探脑看热闹的贺逸寒相对。
贺逸寒看见了贺凌眸底的寒意,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躲回了房间。
少年的眸底一直是冷的,可今天的冷,却又跟以往的冷不一样,贺逸寒轻轻地打了个哆嗦,仍然不是很满足,她想看到贺凌愤怒生气。
这人,是冰做的吧。
贺逸寒有些没趣,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后花园里儿时母亲带着自己种下的玫瑰。
母亲,我好想你。
她看着玫瑰,兴奋了一天的心情终于沉静了下来,困意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贺逸寒是被贺凌的声音叫起来的。
她惺忪睡醒,却看见窗台下,玫瑰园正中间,贺凌拎着一桶油,站在中央。
“贺逸寒。”
她有些恍然,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听到过这个弟弟叫过自己的名字。
“把我的兔子交出来,否则我就烧了你的花圃。”
贺凌又从裤兜里面掏出了打火机,配着他另一只手里拎着的一桶油,看上去极其骇人。
贺逸寒听清了他的话后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眼泪就要流出来了,“你敢!贺凌!你要是动了我的玫瑰园,我就‘杀’了你!”
贺凌却不为所动,‘挟持’着她的玫瑰园与她对峙。
“兔子!贺逸寒!”
两人这样隔空喊话的动静早就惊动了管家,刘管家想要走过去阻止,可贺凌的架势太过骇人,一桶油满满当当地放在脚边,若这个时候有火星落进去了,贺凌可就站在旁边,刘管家不敢惊动他。
只好陪着贺逸寒满别墅地找兔子,终于,在杂物间里找到了被贺逸寒藏起来的兔子,白色的兔子此时早就因为灰尘蒙上了一层灰色,看上去可怜极了。
贺逸寒有些嫌弃地将兔子扔在了贺凌的脚边。
“给你!”
两人离得这么近,这还是贺逸寒第一次从这个陌生的弟弟眼里看到了无法抑制的怒火与疯狂。
好像失去了兔子的他,就像是失去了铁链的猛兽,充满了危险。
贺凌看见被扔在花泥里的兔子,连忙捡了起来,那样子,仿佛失而复得了什么珍贵的宝物。
他收好了打火机,也不管脚边的油了,自然有刘管家去整理。
贺凌大步走到贺逸寒的身边,这是来到贺家以后,贺凌第一次与贺逸寒主动说话,“贺逸寒,你有什么脾气都冲我发!你最好别动我的东西,后果你承受不起!”
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如炬,让胆大包天的贺逸寒头一次心底出现了惧怕的情绪。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正好让开了过道,让贺凌抱着兔子离开了。
少年的背影倔强却略显萧索,像是站在山巅的孤狼。
刘管家走到了贺逸寒的身边,手里还拎着油,他叹了口气,“小姐,有些事情,应该让你知道了,等着老夫人回来,她有些事情要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