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就是欺骗。”
歪嘴撇了撇嘴,对他的兄弟独眼说道。
站在城头上,独眼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支小小的望远镜,这是他曾经沙匪生涯的收获之一。黄铜镜身使望远镜几乎坚不可摧,而巧妙的设计则使它可以折叠起来。
他打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城外那些可以算作曾经同行,或者说后辈的家伙们。
从昨天夜幕降临时算起,每隔一两个沙漏时,那些来犯的敌人就会向其眼中的斯帕特城进行一阵猛烈的炮击,而后便是让火炮的炮管自行冷却,等待下一次的发射。
不过因为提前布置好的幻术法阵,沙匪联盟眼中的城市,比起其真正的位置有了很大的偏差。
昨夜飞射过来的炮弹,大部分其实都打在了城市旁边的空地上,只有寥寥数枚“脱靶”的弹药,无意之中蹭到了斯帕特城的墙皮,其造成的损失也不过是一些碎石屑而已。
但是随着永恒炽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只能够在夜晚起作用的幻术法阵效力逐渐减退,最多再有半个沙漏时的工夫,这座城市的“真容”就会暴露在对方的眼睛里。
透过凸起的镜片,独眼用他仅剩的眼睛,审慎地看着城外的军队——劲弓、标枪、弯刀和盾牌在低角度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除此之外在其眼中,成队的前驱骑兵在营盘之中快速地穿行,掀起烟尘。这景象似乎让他想起了曾经还是沙匪时的一些经历,他仿佛能够听到链甲如同涟漪,叮当作响。
在营盘的后方,是一条长长的辎重队伍,但是却缺乏有效地管理。
大群的骡子、六组战马和各种驼兽被草率地拴在临时插入沙地的木桩上,它们驮着的各式军需物资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完全卸下。
如果这支队伍是美帝奇的正规军队,那么除了在前线作战的士兵,后方还会配备有数量更多的相应人员——辅兵、厨师、军械匠、木匠,这些人会把一切都料理整齐。
不过对于一支完全由沙匪组成的队伍,除了敢于拼命,还能够有什么要求呢?
“那些家伙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歪嘴伸了个懒腰,昨夜的炮击声还是影响了他的睡眠质量,他拍着城墙上坚固的墙垛,对周围紧紧攥着手里的武器,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士兵们讲道:“也就仗着人手多一点,他们才敢聚集在城市周围……放肆,对就是这个词。”
“长官,他们可是带了火炮,而且……”
一个看面孔不过十七八岁的士兵,有些怯生生地说着,不过马上就被歪嘴打断。
“……嘿,小兵,你肯定没有打过仗,没有见过真正的大场面,”歪嘴深处一根食指,在年轻的士兵面前晃了一晃,“那只是一伙沙匪而已,根本算不上是军队。你看到他们有满载物资的高舷船了么?你看到他们有蔓延数个帕勒桑长度的辎重驼队了么?那些火炮每打一发,他们就少一发炮弹、少一份炮药。昨天已经打了一夜,今天他们肯定不会再有充足的弹药。否则,法老王就该由沙匪的头领来当了,因为他们比美帝奇最精锐部队的装备还要好。”
得承认,歪嘴讲得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再加上其戏谑的语气,让所有人忐忑的心情,一时间都放轻松了不少。
除了拿着黄铜望远镜,正在聚精会神地点数着什么的独眼,“三辆、六辆……十二辆,”他在心中默默地算计着,“沙匪什么时候这么富裕了,打了一夜火炮,发射了百多枚炮弹,竟然还有一小半存货没有打完?哼,八成又是那位大维术尔阁下的手笔。”
而与此同时,城外的沙匪队伍之中也有人紧盯着斯帕特城,皱起了眉头。
看了看火炮炮口的朝向,再看了看永恒炽阳之下的城池位置,作为沙匪首领的闻风者想了一会儿,便明白过来,“该死的障眼法,昨夜的炮击根本没有打对地方。”
他的内心开始焦虑起来。昨夜已经消耗了大半的弹药。如果按照同样的炮击频率,今日上午剩余的炮药就会完全消耗完。
到时候,即便他放弃使用铁芯炮弹,不考虑炸膛危险,让人随便找一些石块打磨一下就塞进炮管中充当炮弹,没有了精确配比的炮药,那些火炮也会变成一堆无用的金属疙瘩。
什么都发射不出来。
为了闻风统领的命令,那时他必须让这些沙匪亲自上阵,攻击斯帕特城的城墙。
而攻城拔寨不仅需要人的牺牲,还需要对攻城的热情和期待,以及近距离面对横遭践踏、填满沟壑尸体的意志力。虽然这些都可以用财帛来诱骗,但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特别是经过了昨日的急行军,以及彻夜未眠的炮击,沙匪首领可是很清楚,自己手下这些人现在肯定十分疲惫,体力接近透支。
即便是咀嚼再多的提神烟草,连美帝奇最精锐的禁卫军团估计都扛不住的疲劳,他可不认为这些没有任何荣誉的渣滓,能够凭借自身意志克服。
被逼到了极处,难保这些家伙不会当场哗变。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性命——渗透进入沙匪联盟的是一支精锐闻风者小队,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们都有信心能够一起抱团突出重围——而是担心完成闻风统领的嘱托。
与其那样,倒不如趁着这帮匪徒还有些精力,让他们先行攻击一次城墙,给予对方守军一定的压力,然后再大幅降低炮击的频率,让火炮拖延守军一两日。
通过之前收集的信息,每隔一段时间,那个永序之鳞商会下属的沙犀商队就会往返诺姆和斯帕特,进行常规的贸易运输。
到时候,放出这群经过修养的沙匪洗劫那支商队,既能够填补一些物资,又能够满足这些人渣匪盗的破坏欲,同时还能够给对方造成一定压力。一举三得。
想到这里,他立刻抬起手来向通讯兵示意,“埋锅造饭,休整两个沙漏时,让木匠们抓紧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拼凑出能够架设到城头的攻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