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陪着那个小伙子，在饭馆后面的狭小卫生间里清洗伤口。
当张爸张妈看到小伙子面容时，都大惊失色。
小伙子抬起头，懵里懵懂地看着他俩，好半会儿才认出来。
“叔叔、阿姨，是你们，呵呵。”
他惨淡一笑。
张小虎愣住：“你们认识？”
张爸张妈一拍大腿，心痛不已地说：“儿子，昨晚不是和你说了，一个好心的小伙子，带着我们逛博物馆，就是他啊！”
受伤的李龙生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情感反应，颓丧地靠着水池跌在地上。
张小虎眉头紧锁，也来不及和父母讨论李龙生身份的问题，当务之急是治伤。
他借口让父母端杯热水，支开两人，自己则赶紧用化雨术，淋了一些在李龙生伤口上。
虽说李龙生精神恍惚，仍能感觉到伤口处的变化。
痛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舒适。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仿佛三伏天吃下一口沙瓤冰镇西瓜一样。
他很诧异地抬起头看张小虎，后者冲他憨厚一笑。
“感觉如何？止血了，伤口也在愈合。”
李龙生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
之前在地铁站口，他被那家人用砖头敲了一下。
当时李龙生就有感觉，八成是被开瓢了。
可现在，摸着脑袋，他诧异万分。
额角上的确有东西，但不是开放性伤口，而是疤痕。
他吃惊地抬起头看向张小虎，此刻才发现，眼前的年轻小伙，赫然是医院里救孩子的那个人。
“是你？！”李龙生激动地站起来。
张小虎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嗯……不，不算认识，一面之缘。”
李龙生苦笑着，把自己看到张小虎救人的事告诉他。
张小虎这阵子忙乱，李龙生不提，他都快把那件事忘了。
“原来是这样。”他笑呵呵地挠了挠头皮，“哎，可今天你是怎么回事？”
李龙生深深叹口气，沮丧地说：“我完啦！一场小小的常规介入手术，居然搞得患者死亡。现在医院、患者，两头堵，我……”
“怎么会死亡呢？”
张小虎追问。
他现如今怎么都是懂点医术的人。
虽说中西医有道墙，但术是相通的。
“患者有糖尿病、高血压，在动手术前，已经住院调理了半个月的血糖。按道理，他手术前24小时不能进食，谁知道血糖爆表，就这么……”
李龙生垂头丧气地回答。
“啊？”张小虎也很是惊讶，“医院没告知家属吗？”
“应该告知了吧……”
张小虎从李龙生迷茫的表情，和吞吐的话语中看出些问题。
他追问：“啥叫应该啊？这个患者应该不是你的吧？”
“嗯！你怎么知道？”李龙生惊讶地看着他。
张小虎拍拍他肩膀：“来，洗个手，我们出去说。你一定饿了吧？我请你吃饭！”
俩人洗了手上的血，衣服上沾到的就没办法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他们来到饭馆前堂，张爸张妈已经点了饭菜，四个人坐下吃。
饭间，张小虎见李龙生总垂头丧气，便安慰他。
“不要太沮丧，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糟糕，如果你真尽职责了的话。”
李龙生摇摇头：“爹妈供我读书不容易，终于要毕业开始工作了，却出了这种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以后，在这个圈子里是无法立足的，任何一个大医院都不会聘请我。”
张小虎笑笑：“太夸张了，我相信医院里还是有明事理的领导的。再说了，退一万步，就算真到了你说的那种程度，我要是有钱开医院，第一个聘请你。”
李龙生被他逗乐了，只当是开玩笑。
吃完饭，张小虎亲自送他回住处，以确保安全。
今天是走不成了，他改签了火车票，又和爸妈一起在蓉城消磨一晚。
晚上9点，张小虎仍睡不着。
他总是想起那张满是血的年轻脸孔，想起父母心疼的样子。
知父莫若子。
张爸张妈心地善良，看人也准。
他们都对李龙生交口称赞，再加上白天和李龙生交谈，张小虎对其也有一定的判断。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会玩忽职守，草菅人命的医生。”
张小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霓虹灯，繁华的都市夜晚，不少夜猫子在活跃着。
灯红酒绿下的蓉城，与他老家山村大不相同。
“不如我请小雨帮忙。”
张小虎其实很不愿意麻烦倪红雨，可又不忍心看着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因为一桩可能的冤案，改变一生。
他思来想去，拿起手机，给倪红雨拨打电话。
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
“喂，大老虎，怎么是你啊？”
倪红雨慵懒俏皮的声音传来。
“嗯，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呀哈哈！”倪红雨夸张地捂着嘴。
她刚洗好澡，裹着鹅黄的干发巾，穿着鹅黄睡裙，灯光下，女孩的皮肤显得那么白皙，仿若牛乳一样。
她握着手机，粉色的外壳将她手衬得越发瓷白。
擦了擦头发，倪红雨顺势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在舒服的、熟悉的环境流，和张小虎侃大山，是目前为止，倪红雨最爱做的一件事。
“咋啦？”张小虎愣了一下。
“你可从不求人呢。”
张小虎脸腾地一红：“谁说的，我没少求人帮忙。不过今天这事，真的非常重要，可以说事关人命。”
“嗯？这么严重？”倪红雨从床上坐起来，一本正经地听他讲电话。
“是这样……”张小虎略加整理，把李龙生的事告知倪红雨。
“哟！”倪红雨彻底变严肃，端坐着说，“大老虎，我真诚地给你意见。”
“嗯。”张小虎靠着窗台，打开窗户，微风吹进来，很舒服，但他心里有点堵。
看不得好人受委屈，这就是他的脾气。
“这种事很麻烦的，你最好别管啦！”倪红雨道。
“好吧。”张小虎沉默很久，才悻悻地答应着。
倪红雨找了个其他话题，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两人又聊了几句，互道晚安挂电话。
翌日，张小虎带着父母踏上回家的旅途。
坐在火车上，他满怀愧疚，跟李龙生发去一条信息。
“抱歉，我没帮到你。”
